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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把時間往回稍微倒退些許。
當黃昏還沉浸在夕陽的餘韻之中時,最後的餘暉懸掛在地平線的盡頭。
彩霞像是火焰一樣以熊熊的氣勢在天空中猛烈的灼燒。
赤紅的顏色灑滿了整個山丘,被戰鬥夷平的空地上面一片狼藉。
被莫大的力量所粉碎的石礫和折斷的巨木盡情糾纏在一起,那些激揚而起的硝煙在虛空中悠然的飄舞着。
已經只剩下最後幾個人的戰場之上卻瀰漫着千軍萬馬的殺氣。
“嗆啷———!!!”
華麗的金石交擊之聲擊碎平靜。
絢爛的火星從鋼鐵碰撞的地方肆意的飛濺出來。
閃亮而耀眼的光芒在一瞬間照亮了少年那張被塵土和血跡所污濁的面龐。
傷疲不堪的表情簡直就像是隨時都會倒下去的重病患者一樣,只有倔強的瞳孔裡面依舊透射出絲毫都未曾動搖的意志。
………已經不行了。
………真的到極限了。
………再也支撐不住了。
這樣軟弱的想法反覆的充斥着腦海。
然而———
明明應該燃燒殆盡的身體卻在絕望的對手面前一次又一次的迸發出更加強大的力量,勉強的彈開那些無孔不入的攻擊。
雙手所持的武器早已交換了各自的立場。
被換到左手的銀槍承擔了大部分招架和牽制遠程敵人的工作,而右手的黃金短劍卻作爲主要的攻擊手段和圍攻的幾個龍騎兵們反覆的糾纏交戰。
明明只有小時候接受過些許的劍術指導,但施展出來的劍舞卻流暢的令人瞠目結舌。
那種莫名的妙的得心應手,尺許長的短劍就像是身體的一部分般親切。
———比起銀槍更能在近身的環境下威脅對手。
惟是如此,那種頑抗也到了盡頭。
被長槍洞穿的左肩鮮血持續的帶走體力;後背因爲疏忽而承受了三支箭簇的轟擊,乙太屏障被輕易的粉碎,皮肉翻飛的同時莫大的力量兇猛的損傷五臟六腑;因爲持續的進行更大幅度的【元素法】操作補強力量而導致內環境大量出血。
其他不算太嚴重的斬傷和劃傷刻錄着鋼鐵在身體所留下的印記,其驚人的數量多達三十餘處………儘管無一致命,但那種出血量卻十分可怕。
照理說,這樣破破爛爛的身體,就算稱之爲殘骸也不爲過了吧?
然後就像是奇蹟一樣,憑着如此殘破的軀體,少年在勉強支撐着不倒下去的同時,反而持續的削減着敵人數量上的優勢。
這是荒謬的吧?
實在是太奇怪了啊!
渾身傷痕累累,連站立明明都極爲困難的少年,卻一次又一次的揮出了比上一擊更加猛烈的力量。那種彷彿無窮無盡的成長令人無可抑止的感到恐懼。
這是不合理的吧?
在如此優勢的對手面前,不,應該說在如此絕望的對手面前———
一般人的話,早就應該在那種數量和力量的雙重壓迫之下,因爲喪失鬥志而化作再也不會動彈的屍體了吧?可是,眼前的少年卻依舊宛如不死的戰神一樣巍峨的挺立着,面對着二十多位實力相當的對手所組成的騎士小隊不僅毫無畏懼,而且還將原本應該輕易結束的戰鬥演變到如此慘烈的地步。
二十多人已經十去其七,現在還能站着的騎士只剩下六人。
兩個隱藏在高處狙擊的長弓龍騎兵和三個負責圍攻的劍戟龍騎兵,至於負責援護的元素師小隊除了科爾馬·高登以外全軍覆沒。
這樣慘烈的戰鬥是以前從未有遇見過的事情。作爲奧斯卡家最精銳的部隊,無論單兵作戰還是團隊配合都十分優秀的他們,即使在烈火騎士團中也是十分受尊重的中堅力量。雖然只是二十多人的小隊,可其戰力卻絕對足以輕易殲滅數量上百的大傭兵團。
只不過這個引以爲傲的事實卻在一個少年的面前被徹底粉碎。
在對龍術師的名號感到恐懼的同時,也爲眼前少年鋼鐵般不屈的意志極爲欽嘆。
———但是卻也沒有任何可以退卻的理由。
已經只是強弩之末的少年連揮動手臂都那麼的困難,想要再抵擋住下一輪的攻擊絕對不可能了吧?就算是奇蹟,也不可能反覆出現的。
騎士們都如此的深信着。
事實上,我也到了離灰燼不遠的地步。
嚴重透支的體力再也沒有可以支出的部分,只能靠意志以生命力來維持身體的活動。
每揮出全力一擊,都在伴隨着內外鮮血流失的同時,削減着自身的壽命。
因爲劇痛而麻木的神智很微弱,但目光卻很清晰。
破爛不堪的身體根本就不像是自己在操縱一樣,精妙的反覆避開那些原本應該必死無疑的攻擊,然後銳利的捕捉到幾乎看不到的破綻予以反擊之後,將這場荒謬的戰鬥以如此慘烈的方式一直拖延到現在。
體內的『平衡力場』因爲還未成熟的【元素法】化作了暴走的原子爐,好在有眼前的敵人可以將那些跌宕的能量盡情輸出,否則我早就自爆了。
不過伴隨着嚴重的傷勢帶走生命力,那個亂來的東西也終於熄火了。
已經失去一切手段的此身,絕對無法支撐過下一輪的攻擊———這一點我已有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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