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塵埃中的一角
又到了去鳶庭學園的時候。
時間過得真快啊，坐在飛行器內的少女這般想到。
身體靠在沙發內，緹蘭側看着一旁不遠的圓窗，下方那高樓林立的都市越來越遠，最後被天空的雲朵遮擋而消失不見。
迴轉視線，她將目光看向身前的桌子，上面有着洗淨的水果和點心，甚至還壓着一份報紙。
不得不說，在星際時代，報紙這種東西，已經成爲了某種奢侈品，只有少部分人才會購買，而如今的報紙也走向了精品化，專業的報社會從星網上數千萬條信息中篩選出有價值，可信的較高的內容，再按照客戶的口味進行排版打印，然後送到客戶手上。
與其說是報紙，更像是某種獨家定製的雜誌。
星際時代也是信息極度過剩的時代，不光每個城市，每個星球，每個星域，都在發生各種大小的事，如果真要看一天24小時都看不完，所以纔有了這種專門爲客戶再度篩選信息的報社存在，而且精美打印的圖文，也有一定的收藏價值，這才讓報社活了下來。
夜晚的天空有些黑暗，緹蘭在吃完一枚淺黃而微甜的蘋果後，就靠在座位上小睡，髮絲在頸部稍微彎曲，落在雪白的鎖骨上，而略帶嬰兒肥的臉頰，讓看這格外可愛而美麗。
越過溫暖的大海上空，飛行器逐漸向着北方駛去，等到少女再次甦醒時，已經是40分鐘後了。
精神清醒一點後，緹蘭拿起身前的報紙，饒有興趣的翻看起來。
首先是整個聯邦內發生的要事，大多是經濟方面的政策調整，偶爾幾條則稍微亮眼。
“聖白旋律的使節團到訪，經由巡遊艦隊護航，該使節團的飛船已抵達翠月星域，預計會進行爲期6個月的協商和會談，涉及都聖白旋律與我國之間的貿易，以及二十多項共同合作項目。”
“又一位月級歌姬出現！沉寂數年後，沃野星域的歌姬‘紫謹花’奧提比略，終於踏入月曜級，成爲如今聯邦第十一位月級歌姬，得知消息後，沃野星域陷入狂歡之中，無數人走上街頭，購買一朵紫謹花佩戴胸口，表示自己是奧提比略小姐的忠實粉絲。”
“‘紅鈦重工’與‘孤升之星’兩大巨型企業正式發佈聯合開發聲明，宣佈將在下一個百年裡，共同開發新的超空間驅動方式，以讓文明的觸角能擴散到銀河之外的遠方，受此消息影響，兩家企業的股價大漲8%。”
“著名富豪大亨馬克西米爾去世，他留下的龐大家產將由42歲的女兒埃拉卡路絲繼承，不過因爲生前他與唯一的女兒決裂，也有人懷疑是埃拉卡路絲是謀害了自己的生父。”
“關於《異種區別對待法》，聯邦中央議會上不少議員提出需要再次修改此法律，以降低部分非薔薇聯邦主體種族的權利和位階，這樣的提議受到不少人抨擊和反對，薔薇聯邦最高倫理委員會表示，會謹慎考慮這樣的提議，另外一提的是，如今最高倫理委員會的9位最上級委員中，五位是人類-適應者，一位是人類-古代者，兩位是人類-獸人亞種，一位是人類-森精靈分支，反對這項提議的都出自五位人類-適應者。”
聯邦的大新聞看完，就是最近四葉晶星域內的一些事情了。
“‘熱蜥動力’在連接推出撞破視頻後，在星網內名氣大熱，根據最近採訪的報告，下給‘熱蜥動力’的訂單已經排到明年4月，而‘熱蜥動力’的發言人表示，會在年底專門出一款新型號的懸浮車，其主要特點就是強韌，安全，能在各種情況下保全車主的性命。”
“'二軸晶U-3'空間站傳來消息，由於意外事故，今年‘白晶銩’將會面臨減產，受此影響，市場上的該資源價格上漲12%，一些廠家表示成本提高後，本就微博的利潤會進一步減少，對處境艱難的小中企業造成很大沖擊，不少工坊將因此破產。”
“四葉晶星域統計完上半年的經濟數據，發佈公告稱，上半年的經濟增長僅爲0.6%，遠低於聯邦內2%的平均值，四葉晶星域的產業調整依然困難重重，進展緩慢。”
“今年的冬祭晚會上，備受星域居民喜愛的‘火焰糖’普琳可可，將在開幕儀式上表演，參加開幕儀式的場內票在發售後一分鐘內就賣光。”
報紙翻完後，飛行器也漸漸抵達了北一區上空，看着窗外下方那熟悉的燈火羣山，少女忽然想起什麼，眨眨眼睛，隨後原本的黑髮變得帶有一些灰度，有如暗淡的銀色。
對於她能隨意變幻自己髮色這種事，一旁的兩位女僕早就習慣了，兩人將行李箱提前準備好，並再次爲少女提供新的茶水。
窗戶上漸漸起了霧氣，很明顯北方的11月可不是南半球的11月，這裡已經是晚秋，天氣漸漸轉寒了。
夜色中，橘紅的噴流和轟鳴在峽谷內展現，樹丫和草葉在席捲的氣浪中狂舞，且被橘紅的尾焰照的明亮，有如萬千小人在舞蹈一般。
走下飛行器，赫希婭提着輕便的行李箱，對身後兩位女僕揮揮手，然後向着遠處的宿舍行去。
現在是夜晚9點40，回去後，她洗完澡，大概還能看會閒書，然後再睡個好覺，明天是週末，也不用上課，倒是不用太緊張。
推開封閉的宿舍門，赫希婭打開燈，就感覺頭上多了一個毛絨絨的傢伙，不用猜她也知道是哪個，稍微搖搖頭，見晃不下來後，她也就由着這隻大蜘蛛去了。
“嘛，反正等會就洗澡，這會頭髮弄亂也不礙事了。”她自我吐槽的說着。
放下行李後，她第一件事是先到陽臺看看，然後就發現三隻睡的正香的小鴨子，如今這三小隻已經比她手掌還大了，身上的黃色絨毛也漸漸變淡，看樣子是快要長出白色的羽毛了。
因爲天氣較冷，三隻鴨子都團在靛青蛇的懷中，靠着蛇媽媽散發的熱量溫暖，在少女打開陽臺門後，靛青蛇擡起頭來，蹭了下她的手腕，讓赫希婭好好摸了摸它的頭和脖子，然後又繼續縮了回去。
“三個小傢伙被養的很好呢。”少女用手指輕輕戳了戳熟睡的三個小鴨子，感覺絨毛下肉乎乎的，看來平時沒少吃東西。
又細細撫摸了一陣，然後側頭看了會三隻小鴨和靛青蛇，她才站起身來，這會要去洗澡了。
準備好洗浴的東西和更換的睡衣，赫希婭在浴室門前，將頭上的大蜘蛛抓住，然後抱了下來，不過這個傢伙可是很不情願。
“哼，掙扎也沒用，我洗澡你不許偷偷跑進來。”她將這個大傢伙放在地上，又熟練的用手指敲了敲，然後警告它，之後才關上門，進入洗澡。
先是衝完淋浴，將身上的泡沫洗淨，然後赫希婭才踩入放好水的浴缸中，慢慢躺下。 呼，咕嚕咕嚕，少女在水下吐出幾個氣泡，然後才擡起頭來輕輕甩動，溼漉漉的頭髮落下凝結的水珠，瞬間又變得乾爽起來。
雖然艾德絲學園的屋子裡也能泡澡，但因爲和其他人一起住，總是會顧忌一點，不像獨自時這般自由。
比如她可以在浴缸裡一直泡到晚上兩三點再起來，但在艾德絲學園那邊，就要想着這樣會不會讓安內莉和女僕小姐們覺得奇怪，所以就不能拖的太久。
玩了會水後，赫希婭靠在浴缸邊，側頭閉目，回憶整理最近發生的事情，然後口中不禁輕唱起那天染貝兒彈奏的曲子。
古老的星辰
轉動的命運
開啓的三把鑰匙
永不褪色的鮮花
定要在你眼眸中綻放
四季之風啊
請爲我歌唱
歌唱那駕馭炎之槍的英雄
歌唱那沉入深海的魔女
歌唱那團結的三位聖者
歌唱那停止轉動的鋼鐵奏鳴
一次又一次在朝陽中醒來
躊躇的邁出腳步
淚水和喜悅交織成彩色的畫布
……
這首曲子，她並沒有在星網上查到，後來詢問染貝兒才得知，這是她們隱匿家族中流傳的一首歌，內容大概和第五紀元末的事情有關，不過因爲種種原因，如今聯邦內對第五紀元的事情大多隻是一筆帶過，會講一個模糊的大概，但極少有詳盡的細節，似乎是刻意的將其淡化和模糊一般。
駕馭炎之槍的英雄，應該是某種隱喻，可惜她並不知道是誰。
沉入深海的魔女，大概意思是說第三紀元出現的那些魔女，在第四紀元中後期時慢慢隱入歷史和塵埃中，消失不見，不少人傳言說那些魔女沉睡在艾竭卡之海的最深處，後來的文學和故事創作中也大多采用這種說法，以至於現在聯邦居民對於魔女的印象就和古代那縹緲的神話傳說一般，雖然很厲害，但太過遙遠了，遙遠到無法體會那到底是怎樣的存在，若不是各種歷史資料中還有着記載，甚至有人會懷疑真的存在這種特殊的生命嗎？
團結的三位聖者，指的是終結第五紀元的三位先賢，因爲她們的創新和犧牲，讓第五紀元的黑暗逐漸走向結束。
如今‘聖白旋律’這個國家，就是繼承了三聖者意志的後裔們建立起來的，雖然聖白旋律的人口和星域數遠不如薔薇聯邦，但在銀河系內，也是比較強大的國家了，在一些特殊領域，甚至會比薔薇聯邦更加先進。
停止轉動的鋼鐵奏鳴，這句歌詞應該和西格瑪議會有關，但如今聯邦對這個近在咫尺的鄰國，一直封鎖邊關和消息，星網上很少有關於西格瑪議會的信息，據說他們是由機械、AI、合成人等構築的特殊文明，薔薇聯邦內，早期的一些AI技術，就來自於那些與西格瑪議會來往密切的巨型企業。
自第五紀元後，整個人類文明從大一統走向各自分裂，不僅是觀念上的分歧，甚至連物種上都有了截然不同的變化，已經很難再用人類這個詞來形容如今走在各個方向的分支了。
爲什麼各個國家都會宣稱，僅在自己國家合法出生，且受過初等教育的居民，纔會賦予人權，就是爲了避免某些漏洞。
因爲某些‘人’已經不再是人了，即便他們也有着智慧和文明。
生命改造污染了水源，第六紀元初時，爲了重新構建穩定的國家制度，銀河間重新崛起的勢力不得不對一些劣化物種進行全面清理，這其中有着很大的道德包袱，但又不得不做。
後來那段黑暗的紀元結束，現存的各個國家也都不約而同的隱去了那段歷史，也或許只有部分孜孜不倦的人，纔會在某些塵埃記錄中找到隻言片語，描述那段歲月的決然和慘烈。
腦海中的思緒沉浸在對歌詞的思索和想象中，等赫希婭再次醒來，發現水不知何時已經變涼了。
這麼久了嗎，她站起身來，擦乾淨後穿上睡衣，然後將浴缸的水放掉，又按下自動清洗開關，這才返回客廳。
柔和的夜燈點亮，赫希婭坐在大桌子旁，窗外的夜風不時吹過，翻開少許書頁，身上的水汽也漸漸蒸發帶來些許清涼。
翻開一旁講述聯邦起源的歷史書冊，赫希婭伏下身子，纖細的指尖捏着筆，在一旁的筆記上謄抄出那天聽到的歌詞，黑色字跡，淡淡反光的墨水在晚風中迅速乾透，格外清晰和雋永。
她有點喜歡這種安靜寫字記錄的時刻，彷彿凌亂而隨時會消失不見的思緒、靈感、心情，等等，都在此刻凝結銘刻下來。
即便很多年後，她忘記了當時的感受和思緒，但只要再次翻開紙頁，看着自己曾經的字跡，也會很快回想起來。
彷彿一種小小的奇蹟和魔法，將時光定格在了那個時刻。
因爲過往的軟弱和膽小，她總是害怕失去一些東西，害怕忘記一些事情，而如果能清晰記錄下來，就能獲得一點淡淡的安全感。
彷彿從不斷散去的時光河流中，用指尖攔下水流，撿起其中的石子，將其好好保存起來，當某天再次拿出來時，就能想象那天在河水中感受到的清冽和微涼。
還好趕上了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