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元十四年。
苻秦與姚秦戰得正酣。
鮮卑兩大高手慕容垂與拓跋珪戰鬥焦灼,拓跋氏崛起勢不可擋。
北方華山,葛洪見寇謙之師徒,這對師徒很有意思,本應是弟子的寇謙之成了師父,本應是師父的成公興成了弟子。
師父學弟子之藝。
“鮑先師傳道兩人,一是我,二是會稽樑長樂。此人亦是道醫大家。”
就這般,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樑嶽在北國方仙道莫名其妙小有名氣。
南朝無事。
……
柳莊,蓬萊丹室。
長明燈亮,滿室金光。
道人身披雪白鶴氅,身側放着一個大黑壇,壇口以硃砂畫符。
符咒發揮作用主要是真氣。
爐中煉着補充元氣的大還丹,以還丹之法,分別煉製金還和玉還,前者藥效足,後者舒緩綿長,對於魂魄有增益。
先前葛洪補足了十二丹方,不過對於樑嶽有用的,也只是金參吊命、辟穀兩個丹方。
例如樑嶽已經三天不食,神采奕奕,史無前例的專注,就連修法和煉丹都快了不少。
砰!
一爐摻雜了蛟龍血的寶丹出爐。
樑嶽不禁感慨,道:“古人云:如要長生,腹內常空;若要不死,腸中無屎。看來餓着肚子,的確使人專注。”
“金烏!”
樑嶽一聲輕喝,將丹藥拋向空中。
金烏從外頭飛下,叼住金丹,它的體型已不再漲,甚至縮小了不少,鳥喙與爪子比鐵還堅硬,實乃殺人異獸。
看着通體發熱的金烏,樑嶽不由得感慨蛟龍血強大,估計很快就能提純神鴉血脈,達到清獸的程度。
“突破之後,興許還能再養一隻其他的。”
“嘎嘎……”金烏聽到,瞳中露出委屈的神情。
“哈哈!”
樑嶽收下蛟龍血,他自己是不敢吃。生怕身體傳來噩耗。
隨後,他打開黑壇,拿出一根小指頭粗的五尺麻繩。
麻繩是普通麻繩,棕色帶赤,內有點點金線。
樑嶽握住一端,神念感應,輸入真氣。
“敕!”
五尺長的繩子伸長,尾端套住門外的柱子。
樑嶽又連續試了一下,此物最長可達二十米,質地較爲堅韌,不過斷了也沒事,大不了再做一根。
他很快又摸索出新的方法,將另一端系在腕上,繩子纏着小臂藏在袖中。
夜燈明亮,道人負手而立,忽然,道人擡手,袖中射出一根棕繩。
繩子尾端繞住樹枝,隨後再縮短,道人跟着輕輕一拉。
嗖!
整個人牽引到樹梢之上,飄飄乎如羽化登仙。
銀月灑落鉛汞,鶴羽氅折射玄妙光澤。
涼風習習,衣袍翻飛。
樑嶽閉上眼睛,感悟法術玄妙。
“伸縮自如,此乃法術之妙也。”
這種違背科學常理的玄妙之事,只有真氣法術方可做到。
“可惜,世間唯我知曉道法玄妙。”樑嶽搖頭晃腦,怡然自得;若是石泉子看見,定要槓上一番。
不過,這種繩索牽引的飛天移動方式,怎麼感覺有點眼熟。
“這古典的法術,似乎都有種鄉土氣息。”
先秦的方士異人傳說,最多吃雲母食丹砂、入火不焚;興許是魏晉兩朝道士太多,許多人爲了博出彩,牛皮越吹越大,動不動排山倒海,摘星趕月,導致神通都貶值了。
除此之外,從山洞之中帶來的發光石頭和不知名骨骼,似乎沒什麼作用。
次日,元日。
又到一年歡快時節。
“樑兄,再會。”
“元亮,保重。記得送信到我岳丈那裡!”樑嶽喊道。
陶淵明沒有停留,拿着樑嶽的盤纏和快馬,回到老家柴桑去了。
柳莊門外的孩童燒着爆竹,今年輪到祝英臺執掌內務,給僕婦們發放豬肉、豆腐、椒柏酒等獎品。
“多謝主母。”
英檯面帶羞澀,沒想到自己也和母親一樣變成主母了。
不過這裡不像祝家壓抑,到處要求禮節,除了基本禮儀以外,其他能減則減,她很喜歡這裡。
她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和劉珏等小孩玩耍,讓她們給自己抓蝴蝶蛐蛐。
樑嶽正在廳堂給人看病,近年他給人看病也有了規矩。
莊內除了老幼之外,其餘皆收費,以免生起他人放縱輕慢之心。
其他人陸陸續續到達。
“哈哈,賢弟,我來了!”
“爹!”劉珏興奮迎上去,她在柳莊野習慣了,一直不肯去上虞,父女幾個月難得見一次。
“珏兒!”劉充右手還抱着兩歲大的劉義符,小孩子圓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樑嶽,似乎感到有些好奇。
“都坐!”
宴席開張,女眷與小孩在另一桌。
其餘人有劉充、林堅、徐羨之、鮑乾、蕭明、檀韶、檀道濟作爲義莊“第一”高手,也有了上桌的資格。
樑嶽舉杯祝酒。
“新年莫多事,且放好懷開!”
樑嶽很珍惜這樣的時光,往後的好日子,或許不太多了。
“喝!”
衆人舉杯暢飲,剛開始還好好的,接下來又變成牢騷大會。
“哎,三弟,你是不知道,大哥我看起來威風,在世家眼裡還不如他們的護院,這幫人真該打一頓。”劉充重重放下酒杯,拳頭握緊。
“可不是,整天濁官濁官,啥事不幹,反倒成了高門。”徐羨之憤憤不平。
林堅自嘲一笑:“呵呵,誰叫我們是“寒賤”呢。”
柳莊部將深以爲然,兩年來年景不錯,沒有賊寇,反倒是世家虎視眈眈。
士族禁錮,向來不是嘴上說說。
武夫一輩子是武夫,呼來喝去,賤如僕從。
濁官一輩子是濁官,政績彰顯,永世無法晉升。
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
樑嶽僥倖封個爵,已是登天之難,其中甚至依仗謝玄的鼎力支持。
樑嶽笑道:“大家終有一日會出頭,相信我,這一天不遠了。”
其他人一頭霧水,唯有劉充、林堅心中一驚,難道當年三弟所說的亂局即將到來了嗎?
宴會散去,其他人回到客房休息。
三兄弟在庭院之中放風。
“大哥,軍務時時操練,往後年景不佳。二哥,錢糧一定要充足。我們建功立業的時機,或許很快到來。”樑嶽囑咐道。
“我明白。”
“知道了。”
三弟眼光見微知著,看待時局比一般人明朗。兩人相信三弟的判斷,因此這幾年並沒有享樂,更沒有攀比鬥富。
大丈夫當如祖逖一般,聞雞起舞,枕戈待旦。
兩人醉醺醺回去休息,樑嶽望着天象,久久不能言語。
並不是當了侯爺,就能安享太平。
個人命運,除了自我奮鬥,還要看時代環境。
現在這點兵馬,只能讓他們亂世中保全,無法創造太平盛世。
剩下的只能靠劉充他們奮鬥了,阻礙劉充他們的自然是世家門閥枷鎖。
當然,士族目前暫且只是阻礙他們上升,並無抄家滅族之危。
當前有個危機以及機遇——太平天師道。
太平天師道信仰遍佈各階層,孫家號召力強,很輕易鼓動教衆信徒,引起一場一場叛亂。
這是危機也是機遇。
在此過程,士族勢力洗牌,寒門藉機上升。
不光是劉充,甚至柳莊這幾個人才,亦可踏入仕途,成爲柳莊桃源的保護傘,打造一個太平環境。
“爾等是該升一升了。”
樑嶽目光明亮,望着飄搖帝星。
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終隱隱於史。
登上歷史舞臺,融入歷史事件,蓋棺定論於歷史。
目光移向錢塘,定格在某些人身上。
“太平天師道、孫家、或者各方梟雄,到你們了!”
……
錢塘孫氏,宮觀成羣,一人獨坐高臺,盤膝打坐。
忽然心有所感,望向蒼穹,似乎有冥冥中的感應,好似太上老君垂視。
舉頭望去,只見帝星飄搖熒惑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