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蒙擊,他此刻可沒想那麼多,別了金江姬便趕緊解決方便遂衝下樓去。面前喧鬧迷亂的舞池旁,四名政府軍防空隊的軍人戎裝整肅、正襟危坐,兩人一桌。蒙擊看到“天才”湯育堅和分隊長洪度葉坐在一桌,客位椅子空着,便走了過去。
“唷!蒙大哥!快坐。”湯育堅看到蒙擊終於回來了,連忙起身,歡暢的表情溢於言表,“可把我們等苦了,嗓子幹得難受,又不好先叫酒喝,你看我們都成人乾兒了。”
蒙擊聽了連連抱拳致歉。
“別不好意思,快坐!弟弟我的地方當然也是大哥的地方。”湯育堅一邊招呼蒙擊坐下,一邊打響指叫酒保。
雖然店內搖滾樂的低音節奏足以把人的耳膜整個揪出來再塞回去,但酒保非常機靈,一叫就到。湯育堅伸手豎起兩根手指:“兩大瓶!其中有一瓶送到對面我另兩位戰友桌上。對了,再給我拿倆青芒果。”酒保一點頭,彎腰退走。
“蒙大哥,這回讓你嚐嚐我們這兒的特產酒——鮮制夢幻香椰花
。此酒是花中天成,完全不用人工釀造。現割現飲,適合你我這痛快人。”
蒙擊一聽椰花酒的名字,會心笑道:“我剛纔領教過,確實香味獨特,不過這後勁兒真不簡單,抿一口夠迷糊半天。”
“唉欸,大哥,機場喝的不算,那些是酒味兒椰汁飲料,”湯育堅把手搭在蒙擊肩上,“這家的才正宗。而且啊,現在這酒可金貴,保質一天,過完就爛。要不我轉那麼大彎特意在這裡請你,不醉不歸啊!”
正說着,酒保已經把酒端上來了,然後在中間擺上一盤青芒果,還有一小碟鋪放整齊的薄荷葉。湯育堅順手掏出幾張鈔票放到酒保托盤上,打發他離開。然後端酒杯站起身來:“金石不破!兄弟重逢!大哥,我先乾爲敬!”然後一仰脖就把酒順了嗓子。
蒙擊同樣寒暄一番,把酒入口。這裡喝的椰花酒確實和機場不一樣,甜淡酸陳,還有股餿呼呼騷兮兮的池塘水兒味。他想可能剛纔在廁所裡和金江姬鬧得太久,搞得自己鼻子聞什麼都有些騷。不過酒一過嗓子,好酒的感覺就出來了:“確實好酒。”
這時,蒙擊忽然回想起剛纔金江姬的一席話,便擡頭開口問湯育堅:“兄弟,分開那麼久。剛纔你說哥哥我大禍臨頭,這話可又怎麼說。”
“呀!”湯育堅一愣,嘴角半咧出個笑,這笑容好似意外好似失態,頗有喜劇感,“大哥,你這個‘又’字問得有意思。倒也不怪,現在蒙大哥你可是名人啦,在這天守鎮已經無人不曉。”
“你這傢伙,敢耍笑我。”蒙擊笑道,“我可剛到這裡沒兩天,也沒人找我簽名啊,哪有你說的。”
湯育堅看着蒙擊:“哥哥呀,爲什麼我急於找到你,原因就在此。”
“哦喔?難不成真有禍事?”
“可也未必,”湯育堅稍稍收起笑容,“現在這年月,福非福,禍非禍。若有好事找上門,恐怕是歹人打咱的主意;但遇上壞事,只要敢打敢衝!這事情可未必一定是壞,事在人爲嘛!”
“好!”蒙擊一笑,“這句說得好,咱乾一杯!”
又是一圈酒。這回,蒙擊有點喜歡上椰花酒獨特的香味了。
“我們兄弟同心……”湯育堅伸手一比劃,然後再一攤,“這位洪度葉——剛纔蒙大哥你也見識了——絕不是外人……”
聽到這裡,蒙擊和洪度葉再次互敬。
湯育堅才接着說:“天命安排我們兄弟,共同幹件大事!”
蒙擊略微沉默了半刻。恐怕湯育堅所指的正是他剛領取的任務——刺殺尾張組未來接班人斯波義仁。當初領這個任務時可沒想那麼多,無非覺得報酬豐厚,而且目標對象是個小流氓,何樂不爲。但看現在湯育堅的表情,恐怕事情沒那麼簡單。
“有話常說,路不平有人鏟,以前我還當是順口溜
。”湯育堅接着說道,“但是,這斯波義仁的刺殺任務居然有人揭了,我當時就覺得這亂世還是有好漢。沒想到再一細看,竟是大哥你領的任務,也是吃驚吧、也是情理之中。大哥,我問你,你接這個任務,是爲錢還是爲義?”
“怎麼叫爲錢?怎麼叫爲義?”蒙擊端着酒杯,又順下去一口。
“如果是刺殺普通人,錢者賊;義者聖。這是你們賞金同袍會的老話兒,我有所聽聞。”
“……”
“不過,誅殺斯波義仁這個任務,我要說的是,爲錢者——義賊!爲義者——武聖!”說完,湯育堅再乾一杯,然後伏案說道,“可是……有一件事我很擔心……”
“但說無妨。”
“蒙大哥,你當年在戰場上落落磊磊,征戰南北不屑人情事故……恐怕現在也沒有和其他傭兵一樣,時時更新‘保命帖’吧。”
“‘保命帖’?得找和尚道士吧?”蒙擊一笑,再次舉杯,“咱建國後可幾十年都不講這封建迷信了。雖然我聽說戰後南洋一帶還蠻流行。”
“大哥啊,嘖嘖,我就知道得找到你。你雖是好漢,可身高萬丈能大過天?要知道這‘保命帖’可不是虛的,而是實打實的‘保命指南’,做傭兵的人人必備。那上面,誰能打誰不能打,誰能殺誰不能殺,列得清清楚楚,時時更新。如果不看,囫圇領了任務,恐怕尚不及動手便死於非命。”
“哈哈哈哈!”蒙擊大笑起來。不知怎的,蒙擊生下來就膽大納萬象,聽到這類言辭就得發笑,“沒事沒事,你接着說我聽着呢。稍等,剛纔打斷兄弟的話了我先自罰一杯。”
“這……”湯育堅有些尷尬,可也有些着急。他知道蒙擊的膽大是源於實力,可是這回的敵人可不一般。
洪度葉看到湯育堅沒往下說,片刻冷場時便開了口:“蒙先生,請允許我也叫你一聲大哥。你的威名我們隊長可沒少唸叨。戰場上不必說了,單機獨鬥空戰,沒人能在你面前飛三個回合,進剪刀機動都不可能;更是別提第二次庫頁島空戰,百機叢中直取敵首,獨騎射下敵方預警機後全身而退。但,那可是在戰場,現在是‘戰後’……”
“是的,大哥!”湯育堅接話說道,“這裡可不是戰場,現在簡直人鬼混戰,整個南洋已經是‘修羅場’。”
“實在抱歉!”蒙擊一看湯育堅和洪度葉如此誠懇,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再自罰一杯!”可一拿酒瓶,酒早已空了。
“蒙大哥呀……”湯育堅俯下身來,“等我把話說完,再給哥哥把酒續上,也不遲。”
“好吧!”蒙擊回答,雙臂壓在桌子上,身子前傾。不知什麼時候他覺得湯育堅的說話聲音越來越輕。
“剛纔我說這‘保命帖’,上面記錄的都是普通雜兵絕對不要去動的大角色,其中頭條就是天守鎮的斯波氏族,而斯波義仁就是其中的關鍵核心
。”湯育堅將天守鎮的情況向蒙擊和盤托出。天守鎮原名科塔基,在戰時本是南海艦隊租用的補給基地,機場供航空母艦調配艦載機使用。
戰爭結束後,軍人也就撤走了。與此同時的是大量難民開始涌入這裡,因此這些難民和當地因軍人而催生的商業結構逐漸融合了起來。
這些難民大都是漁民,以捕鯨、捕海豚等爲生。同時也開始出現了自己的保衛團體——尾張組,以抗衡當地勢力,爲自己爭取利益和生存空間。現在的尾張組已經把當地大小團體一一擊破,勢力牢牢籠罩全城。
“蒙大哥,可能你主要在北線作戰,東線和南線的事情沒那麼熟悉。”
“夠厲害的啊……”蒙擊道,“一個新興幫派,怎麼能擴張得那麼快。當地也不可能有什麼保護傘啊。”
“大哥,當年我們也沒要別人的保護傘。要想挺直腰做人,傘可就得自己撐着。”湯育堅說,“當初你退伍後就換了架米格吧,我和同機戰友湊錢買下了我們的殲-10s。可你知道尾張組買了什麼?”
“什麼?”
“他們從漁民那裡連收帶逼,湊得錢購買了‘金剛’號!”
“‘金剛’號?ddg-173導彈驅逐艦?”這讓蒙擊吃驚不小,他也曾和這條船作戰過。
“沒錯,就是‘金剛’號,那還能是哪條船。當年所謂亞洲防空第一艦,絕不可突破的導彈屏障。”
“可是,我記得‘金剛’號在沖繩附近遭重創後就撤回去大修了吧,再沒見戰事。”
“對啊,就是因爲大修纔沒趕上東京灣決戰。結果這條船還有個船樣子。”湯育堅接着說,“戰後,尾張組買下了這條船並改裝了,重新命名爲‘天守丸’號。作戰能力恢復到什麼程度還不清楚。”
“原來如此,這條船還真不是普通傭兵能拿得下來。”
“傭兵?哈哈哈哈,大哥你這是說笑了,”湯育堅大笑起來,笑聲顯出幾分慚愧,“別說傭兵,政府軍都沒轍!唉——”這時,湯育堅沉默了好久,才接着說:“戰時咱們砸它當玩兒,現在兄弟我們幾個被這狗東西欺負得擡不起頭……”
聽到這裡,蒙擊站了起來:“那不用問了,兄弟,你我現在是同仇敵愾。我想,要殺這尾張組的斯波義仁,恐怕也得先過這……這破船現在叫什麼?”
“‘天守丸’號。”湯育堅此時表情可一點兒也沒放鬆,“蒙大哥,你先坐下,聽小弟我把話說完。現在政府軍已經打算清除尾張組,復奪天守鎮……”
“嗯。”
“而我呢,有個計劃。只要得到大哥一臂之力,咱能借此事成就一番大業。”這時湯育堅再次呼來酒保,同時對蒙擊說道:“待咱再乾一杯,然後聽我細細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