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有多少秘密已經被他掌握了。
欣蒂甚至有點不敢正視身邊這男人,身陷險境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她就像是被驅趕進黑霧荊棘谷的羊羔,四處都沒有路,唯獨只能閉上雙眼,聽這個男人的指示。他到底有什麼目的,自己真的應該將全部的信任,託付給如此一個穿着黑色軍裝的男人嗎。
誠然,如果非要找出幾個讓自己相信雷育堅的理由,着實有不少。雷育堅畢竟是蒙擊的兄弟,按說物以類聚,他也應該同樣耿直而有責任感纔對。
但是眼前這個雙眼亮的男人顯然無法讓欣蒂放心。如果說蒙擊的雙眼中,充滿的是野性的銳利光芒;那麼雷育堅的瞳孔中所傳達的,正是他從不掩飾的野心。
他到底怎麼看自己,他把自己當成什麼。
欣蒂覺得自己對這個男人所知道的事情實在是寡然有限,根本無法做出判斷。
更爲可怕的是,自己的一切似乎都被他所掌握。
天守鎮的時候,還以爲抓住了一隻可愛而中用的小狗狗,實際上卻是狼面狽心的怪物。
不得不承認,如果將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手心中,真是一種可怕的冒險。這種冒險遠遠勝過春暖履冰河、鬧市訓毒蛇。對方有可能會徹底毀掉自己的身體和全部生活,這比死亡還更加令人心悸。
此時,欣蒂對雷育堅的極度恐懼開始轉化爲一種類似於經歷賭博時的快感,一種只有冒險才能帶來的莫名愉悅。這種愉悅在內心中快擴散,讓她自下而上地渾身微微抖。
說老實話,欣蒂非常想要接受對方的邀請,她知道這種冒險感所帶來的刺激是極爲令人興奮的,自己甚至常常會陶醉於這種刺激。但是,他難道不應該許諾什麼嗎。如果他是個讓人放心的傢伙,像蒙擊一樣,欣蒂根本就不會猶豫,只會覺得很有趣。
雷育堅不同。他實在是個怪物。
欣蒂都快要窒息了,她感到雷育堅似乎靠了過來,正在慢慢接近她的身體,耳邊都感覺到了他的氣息。
“你的害怕我能理解,我想也許是我造成的。”他在耳語,似乎這個人總是能夠洞察欣蒂的內心,“你是讓我感興趣的人。你是如此特別,所以我才特別地想要讓你按照你自己的信念而戰鬥。我想實現你的願望。證明你的願望可以實現。”
欣蒂心中的天平開始傾斜。
這些話讓她找到了更多的理由讓自己放心地屈服於這個男人。讓她再次想到了蒙擊,那個遠在太平洋上戰鬥的傻瓜。蒙擊無論是對金江姬、艾莉茜蕥,亦甚至是完全不熟悉的卡拉、麥琪和李,都沒有任何企圖,一直都是想讓她們按照自己的願望生活,證明努力可以改變命運。
人以羣分,蒙擊的兄弟雷育堅也應該是這樣的男人吧。他難道要證明女性完全可以做到不屈身於任何男人之下,以自己的性別性徵作爲戰旗,屹立於這片野心與物慾的叢林之中。這也許是個僞命題。而且。就算所有的都能實現,對於他雷育堅來說又有什麼好處。
他肯定有着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欣蒂覺得,他的野心太大,恐怕整個太平洋都裝不下,又怎麼指望她這樣一位女士能夠承納。
他的雙脣就在面前,微笑起來的感覺,和蒙擊那傻乎乎的真誠迥然不同。
“其實。這個位置屬於你,這就是我要說的。也許你可能會覺得,我的話顯得不那麼可信,但是在我看來,機會就是在猶豫中失去的,誰能果斷地抓住。誰才能佔得先機。我想,你總是在試圖比所有人都快一步,這是你了不起的品質。但是,一個人除了實力,還需要機遇。也許世界上有很多了不起的女性精英,像你這樣,在行業領域中呼風喚雨。但必須承認她們同時還得益於機遇。不是嗎。我們剛纔經過的那些小店,很多也都是老闆娘當家,如果她們獲得了更上一層的機會,難道她們一定不能勝任嗎,我想不會。”
“我知道您的心意,可是,你現在讓我感到很不安。坐在你的車裡,不知道你會把我帶到哪裡去。”
“不,你知道,而且將來方向將由你來掌控。我知道你的感覺,不安,來源於你不瞭解這條路,一條往上走的路。實話實說,無論一位女士獲得多高的地位,她的上面總有一個更高的階級由男人把持。再了不起的女人,也只能永遠在低一層周旋而已。”
他的態度是那樣誠懇而堅定,以至於欣蒂完全說不出話來,“你的內心中,只是害怕於不知道前往付先生那裡會生什麼事。我正是來幫助你解決這種不安。我可以明確告訴你,這條路會很舒適,你要什麼就有什麼。你只要願意屈服於付先生,甘願做他手中的玩具,那麼你就能獲得所有你不敢想象的東西,你能讓整個南洋的女人都羨慕你,你能傲視任何那些曾經讓你仰慕的女人。但前提是,你必須完全捨棄自我,完全接受那個人的控制,將自己的身體作爲他的私產。事情就是那麼殘酷。”
他的語氣和很沉穩“我認爲,這不是你,這也不應該是你。這就是我來到你身邊的意義,我告訴你,這條通向付先生的路,應該怎麼走,你必須聽從我。我說什麼,你就怎麼做。也許在一段很短的時間內,你覺得好像在受他人控制,但只要進入更高的階級、達到某種程度之後,你就知道我所說的話了。那時,你就能夠不用依靠任何男人,成爲一個完全獨立的、擁有自我的女性。別說金錢收入,就是他人的人生命運,你也可以隨意決定。我就是想看到這一點的實現,我希望世上有這樣的一個你存在,所以纔來找你。我不想看到你徹底成爲付先生的玩具,因爲我知道你已經沒有選擇了。”
欣蒂抿了抿嘴,將自己的短劉海撥開,“如果我答應你,你打算讓我做什麼。”
“你得下定決心,什麼事情都能做。”
“你指什麼事情呢。”
“最惡之事,莫過於剝奪他人生命了。不過這不難,殺人所需要的,並非技巧,而是能夠親眼見證他人性命逝去的心。”
欣蒂聽到這句話,心中猛地一抽。
她想起了前夫,自己當時竟然會一直想要看着他死。她心裡很清楚,自己並不是別人所開脫的那樣在現場時肯定被嚇傻了。當時欣蒂的意識非常清楚,就是要眼睜睜地看着前夫在自己面前一點一點地滑入地獄,唯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得以解脫。
“很多殺人者,外表看上去都是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難得有凶神惡煞、虎背熊腰的。這與技巧亦或者身體的強壯都毫無關係,而更在於,能否接受在你面前一個生命逝去。幾乎所有的人都做不到,這種莫名其妙的同類相憐之感,讓我們不但難以自相吃食,甚至會做出見義勇爲等等非自然性的舉動。但是,我們之中有極少數人做得到,他們當然並不是不在乎或不尊重生命,他們只是覺得,生命是自然萬物之一而已,沒有任何特別,大可不必爲了某些動物的死亡而作出悲傷的樣子;人生而平等,萬物亦平等。蟲豸死時無人感傷,人類斃命又有什麼必要大哭小叫的呢。”
他轉過身,雙眼盯着欣蒂,雙脣慢慢張開:“你是獨一無二的。”
已經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我明白了。我只怕自己一個人辦不好,反倒給你惹來麻煩。”
雷育堅笑了:“不會的。從今天起,我和你站在一起,我會照看好你,注視你的一舉一動。我不會讓你孤身一人。”
欣蒂的身體忽然放鬆了下來,也許,她一直期待的就是這句話吧。這段時間以來,自己不正是期待着上天能夠賜予一個讓她能夠有所揮的機會嗎。而且,事情越是嚴重、越是可怕;那麼因爲這件事情和聯繫在一起的兩個人,關係也會越加穩固。
她看着雷育堅,這個男人更年輕、野心和魄力更大,更加讓人感到恐懼。也許他能夠做自己的守護神吧,願天保佑,但願如此。
“我答應你。”
直到這個時候,雷育堅的臉上才舒展開了令人愉快的輕鬆笑容。他打開門下車,走到另一邊,爲欣蒂拉開車門:“跟我來,我要把你的第一個遊戲場介紹給你。”
“這裡嗎?”
“是的。議會只負責落錘,決定都是在這棟建築中做出的。這裡是南洋各國角逐的一個重要地點,決定着成員國政策、亞同體的分配原則。也就是說,如果到了最後和最關鍵的時刻仍然不能達成某種和解或意向的話,這裡是一個用來解決緊急麻煩的地點。這家酒店就是爲了視線各種陰謀詭計而設計的。”
“詭計?”
“你先跟我來。這次,我帶你所走的路線一定要牢牢記住,一步也不能差。這條路能夠讓你隨心所欲地在監控錄像上留下你想要的印跡,或者像煙霧一般穿行任何地方而不被記錄。”
欣蒂的心又開始砰砰跳了起來。上次她來金砂酒店時,只是被這裡的富麗堂皇所震懾,沒想到裡面還暗藏着那麼多玄機。
她在心中跨出了一大步,邁進了一個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