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鷹嘯鳴,御者口中也發出如類似的長鳴,下方巨大的城樓上,有旗手揮出旗語,以紅藍雙色旗,指揮御者進城。
御者駕馭沙鷹飛翔進城堡之中,笑道:“星宗的牌子就是好使,我們直接優先進入。”
在天空高處俯瞰時,這綠洲不過是一個小綠點,但到了近處,顧墨才發現這裡面積極爲廣饒,沙鷹又飛了一盞茶的時間,纔來到綠洲的中心地帶。
這裡林蔭茂密,噴泉水池穿插於建築之間,與外面無盡黃沙的世界,形成鮮明對比。
在一處百丈直徑的高臺上,沙鷹降落,御者與顧墨揮手告辭後,便又再度駕馭沙鷹,翱翔奔向長空,去接應下一位客人。
星尊親傳弟子的待遇確實非比一般,已有一箇中年的錦袍管事,面容方正,腰間也是掛星宗玉佩,早在含笑等待。
“師弟應是路修遠吧?我是杏砂,星宗在沙族世界的管事之一。”
顧墨忙拱手回禮,道:“修遠見過師兄。”
“師弟這邊請,我們回去宗門駐地休息。”
“……”
走下高臺後,顧墨忽然心念一動,不禁回頭望去。
杏砂微笑道:“沙鷹是我們在沙族世界的主要坐騎,只是低階的兇禽,不過勝在易於馴服……”
他不知的是,顧墨回頭看的並不是沙鷹,而是沙鷹下來的那一個人。
楚名圖,他竟然也來了!
哦,對了,風魔暫時還沒正式報復這個叛徒,但一旦發動,勢必是雷霆萬鈞之勢,這廝藉着職權之便,躲到沙族世界來了,想必他也聽到了沙族世界近來沙塵暴頻繁的消息,若是世界轉換,暫時不與妖族世界連接,他又可以在此逍遙百年了……
哼,楚名圖,真是巧呀!
楚名圖感應到顧墨的目光,不禁從高臺上回看過來,想起先前在大殿見過,還微笑點點頭。
顧墨牽了牽嘴角,權當擠出兩分笑容迴應,口中敷衍着杏砂管事,跟着對方往駐地走去。
星宗在此的駐地,面積甚廣,亭臺樓閣,小橋流水的佈局,頗有幾分星宗景色的風采。
杏砂將顧墨引入一處庭院,微笑討好道:“早已收到宗門傳訊,聽聞師弟是臺階成妖,特地爲師弟安排一處舒適的環境,希望師弟可以滿意……”
推門房門,裡面竟是陰暗的石窟一般,還四處涓涓滴水,窪地小水潭一處處,顧墨心中鬱悶,這裡不是無盡沙漠嗎?這樣也太浪費水源了吧,而且,這樣的鬼地方,叫老子怎麼休息啊?
杏砂還一臉暗暗得意,等待着顧墨的滿臉驚喜,可顧墨壓根不是一截臺階啊,這地方,怎麼可能讓他滿意?
“師弟,可是有什麼不滿之處?”杏砂覺得顧墨的表情與自己期望的完全不一樣。
顧墨輕咳一聲,正容道:“師尊韓湘子常常教育我,要磨礪自身,不能耽於安逸,這裡實在太過舒適了,我能感覺到杏砂師兄的心意,可是……我還是換一處地方吧。”
杏砂不由得讚道:“師弟心性堅定,果然不凡,是師兄安排不當啊!來,咱們換一個地方。”
“……”
寬敞明亮的空間,白色獸皮鋪墊的軟椅,典雅輝煌的裝飾,望着就覺舒適的睡牀……顧墨果斷入住此處,以此磨礪自身,贏得杏砂無比讚賞的目光。
顧墨先是認認真真運轉了一遍轅天鑑,陰極元根修爲依舊停滯不前,沒有絲毫進展。
以至於他傳音給噬血花的聲音,也帶着一絲煩躁,道:“噬血花,我們已經來到沙族世界,希望真能找到你所講的命運沙池!”
噬血花冷笑道:“老夫既已答應了你,就不會失信,你放心好了!”
“那好,我們明天就出發!”
“……”
顧墨在那場舒服的大牀上安躺了一會,心裡想着,楚名圖已經被清掃出九霄盟,想必我們顧家在盟內的地位,已重新安然無恙,也不知叔叔現在如何,金玉昆現在可好,那什麼流雲天宗的考覈,想必他定是參加了,嘿,真想知道他有沒有考上,能否從此一飛沖天……
朦朦朧朧的睡了一陣,顧墨重新振作起精神,出門前往宗門駐地的兌換處,更新一遍最新的沙族世界地圖,刻錄進萬天境裡面。
接着,又覈對一遍沙族世界出行的準備事項,確定並無遺漏之後,想起柳四的拜託,便去拜訪柳長空。
可柳長空竟然不是住在宗門駐地內,而是定居在城堡的邊緣地帶,這令顧墨頗爲無奈,婉拒了杏砂的陪同,獨自離開中心地帶的貴族區域,往外圍走去。
一路走來,顧墨也得以看到妖族世界的另一面,從貴族區域裡,像星宗駐地那般整潔的井井有條,到平民區域裡,忙忙碌碌的芸芸衆生,繁榮熱鬧的商業地帶,再到貧民區域,雜亂髒亂,處處都有戰火之後的血腥痕跡……
有生命的地帶,便會劃分區域,人族如此,妖族如此。
顧墨目光掠過時,情不自禁打量每一個擦肩而過的妖,他們有的是前來沙族世界淘金冒險,有的目帶凶光,恐怕身負殺戮命令,有的神色慌亂,恐怕正在逃避追殺或者源自妖族某方勢力的迫害……
但更多看到的,是平靜與麻木。
這裡很多妖,已經世代居住於此,對於他們而言,或許上方世界是不是妖族世界,已經無關要緊了,這裡的一切,便是他們世界的全部了……
生於此,亡於此。
黃色的天空,纔是他們的天,外面熟悉的黃沙,纔是他們的地。
妖族世界,所謂的故鄉,只是一個極爲久遠的名詞,對於他們而言,早已經模糊不清……
終於來到柳長空的隱居地點,貧民區一條髒亂坊道的最盡頭。
一路走進來,有幾個尚未化形的妖,目光閃閃的打量着顧墨,要不是顧墨腰間的星宗玉佩太過亮眼,恐怕他們已經準備做點什麼了。
一個童子無精打采的坐在門前,捧着一本沾染了沙塵的厚書,低頭閱讀,久久不翻一頁。
哪怕顧墨已經來到他面前,他也沒有擡頭。
顧墨主動問道:“請問柳長空師兄,可是居住於此?”
童子擡首,只是往顧墨腰間玉佩望了一眼,連顧墨的樣子也懶得去看,他指了指門後,有氣無力道:“家師在裡面。”
顧墨見人家也沒有引路的意思,唯有苦笑,推開院門,只見院子裡風沙飄揚,唯有一棵楊柳種植在院子一側,枝葉低垂,積壓了一層沙土,比外面的童子還要無精打采。
顧墨只好繼續前行,心裡已經開始腹誹柳四,給了自己這樣一個任務。
但院子後的廳房,大門敞開,裡面一目瞭然,沙塵積地,哪有半個人影?
顧墨心中一動,回過神來,發現那棵楊柳樹不見了,多了一個沙塵滿面的青年,正不耐煩的打量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