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我的呼吸平穩,山間小屋中,他在小桌前安坐,我睜開眼看他,眸中光亮閃閃。
他知曉我醒來,好看的下巴卻是擡也未擡,小窗透過的光線昏暗,我勉強支撐起身體,輕淺說話,“我記憶中的王郎,並非如此。”
他不開口,只是身子稍頓。恰逢小年推門而進,看着我醒來,他臉上神情變了幾變,手一指便開口道,“嘖嘖,你這妖女,好生不要臉!”
我連眼神都懶得給他一個,只盯着桌前坐着的男人。
初見,他在牆頭之上,睥睨天下,見到我時百般捉弄,如今,他衝着我笑,卻語帶嘲諷,“秦娘娘,區區在下我何德何能讓你背棄天下?女人的三從四德,你似乎一樣都未學會,北帝難不成讓你受了委屈,你纔出來找男人?”
我撫了撫胸口,想笑卻笑不出來,“歸根結底,你嫌棄我是他人婦?”
他眼神落在我的眼上,脣上,幾乎是全身上下都掃視了一邊,須臾纔開口道,“是,又如何?”
我只當瞧不見他那讓人倍覺受辱的眼神,忍了又忍才一挑眼梢,“能夠如何,左不過我是一將死之人,御醫都說我活不久,如今我便想做些自己想做的,便是天下人都罵我又怎麼樣,我不是爲了他們而活,你如今不喜我,我喜你便夠了。”
眼見着王
郎臉上的神色不對勁,小年卻是先發了作,整個人都跳到了我的面前,說話的時候身子都抖的厲害,“呔!你這禍害,小爺我便該將你扔進林子裡,讓野獸吃了你!”
儘管過了兩年,小年依舊幼稚。
莫名的,我笑出了聲,只看着面前的兩個人,一字一頓的開口,“從此刻起,不論你們到哪,我便跟到哪,你們若是忍心,便不用管我。”
小年整個人都不好了的樣子,臉漲得通紅,轉身便是衝着王郎吼道,“公子!你瞅瞅你惹着個什麼樣的無賴,快些走!趁着她動不了,快些走!最好叫這山裡的野獸吃掉她,也好少一個禍害!”
小錦推門而入,手中提着一隻掙扎的野兔,聽得小年的咆哮便是衝着他一瞪眼睛,“叫喚什麼,小心野獸將你先吃掉,出來和我烤兔子。”
門關,一時間屋內只有我和他。
他要起身,我便迅速的從小木榻上下來,三步並作兩步的行到他的身邊,氣息有些不穩,我拽着他的衣袖便是咧開嘴一笑,“王郎啊王郎。”
聲聲嘆息。
外面有火光映過,打在我臉上,我下意識的閉眼,他卻是先一步的提起了我的衣領,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玩夠了嗎?”
我不知他指的是什麼,卻老實的搖了搖頭。
他瞥了我一眼轉身便出了屋,外面有山風,我咬了咬牙還是跟着走了出去。燒的很旺的火堆,上面架着只兔子。
小錦沒有搭理我,小年看到我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全身毛髮直立,隨時準備撲過來咬
我一口的模樣,不甚友善的瞪了我一眼後,這次開口卻是對着王郎,“公子!黃河之上,萬千樂者等着你,莫非你真要帶着這個病秧子一同前去?”
我擡眸,便見王郎已經坐姿不規整的靠在了一棵樹旁,微閉着眼,那神色極其的慵懶。
黃河之上?萬千樂者?幾乎立刻,我便脫口而出,“仙樂大典?”
頓時,他們三人俱都望向了我,小錦和小年的臉上分明帶着警惕。
我只當不知,須臾,輕輕彎了彎脣角,“久聞天下樂主風姿卓然,我家王郎果然當的。”
一句話說的臉不紅氣不喘,小年眼睛立刻瞪得老大,“呔!你這小娘子真是氣煞小爺,那是我家公子,我家公子斷不會與你無媒苟合,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沒有理會他的叫囂,我垂眸去撥弄柴火。
幾次三番沒有得到我的正面迴應,小年終是蔫了下去,只悶悶的唸叨了一句,“嘖嘖,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山風漸涼,兔肉的香味已然隨風飄散,我緊了緊身上的衣裳,只覺得肚子裡餓的厲害,都要餓暈了的時候,一旁一直未說話的王郎忽而便開了口,“你想讓我救你。”
語氣平淡無波,不是疑問,是肯定。
我臉上的笑意終於降下了溫,他的眼神與我的相對,四周似乎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只餘他的聲音,“小狐狸,你回到我的身邊,只是想讓我救你。”這一次,聲音裡竟帶着笑意。
我想出口辯解,他已然先出口打斷了我,“小狐狸,陪我去黃河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