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夕銘每天都能接到韓納從她入住的酒店打來的電話。
布達佩斯、維也納、克拉根福、威尼斯、羅馬、梵蒂岡、皮亞琴查、列支敦士登、琉森、盧森堡、巴黎、法蘭克福、阿姆斯特丹、布魯塞爾。
譚夕銘記錄了她經過的每一個城市的名字。她每次打電話都會興奮地告訴他她的見聞和感受。當她經過琉森的時候,他很想告訴她,這個城市曾經是他打算和她一起去度蜜月的城市。琉森湖的靜謐深幽,美麗的天鵝和水鳥,遠處的雪山和古色古香的建築,都會使人猶如身在美麗純淨的童話世界。
他沒有說。既然她已經忘記了,那麼就等到度蜜月的時候再說。
在韓納離開的這段時間裡,他查到了吳錚針對盛世花園的項目私下與一些團購的大客戶達成了協議,在他指定的時間下定,會多給5%的優惠。
他爭取這些時間打算如何下手呢?既然是收購,看來只能是從股票下手,他一直關注着奇地股份最近並沒有資金主動收集籌碼的跡象。舊城改造的項目還沒有進展,那筆資金暫時不會動,如果有什麼意外,救急是毫無問題的,更何況,股市裡還有一部分短線投資資金,隨時可以應急。吳錚再厲害,這些事情是公司機密,他定然不會知道。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要主動出擊,不給他下手的機會。
他給幾家意欲團購的大客戶經理打了電話,沒想到對方半點口風都不露,只是說他們需要再商量一下才能做決定。
看來這個吳錚的能力不可小覷。
他又聯繫了幾家大公司的經理,以及幾位政府要員,其中有幾位是在高爾夫球場上認識的,關係還不錯。
盛世花園地理位置優越,經名師設計,不僅環境優美,而且時尚高雅,配套齊全,給折扣不如贈送,花一樣的錢卻是兩樣的效果。半天時間的電話打下來,已經初見成效。
譚夕銘心想,現在只要能打通一家和吳錚達成協議的客戶關係,就可以此踢他出公司。董事長一直很看重這個人,所以一定要有證據纔可以動他。
韓納即將結束她新奇而開心的旅程,於今晚8點抵達M市的國際機場。
在這次旅程中,她和一位團友成了朋友,他叫丁傑,是市地產信息報的記者,26歲,長得文質彬彬,卻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一路上,他的博學和熱情大方博得了她的好感,爲了多學到一些地產方面的知識,她虛心地向他討教,當他問及自己的職業時,礙於他的身份,她只好說自己是奇地集團的銷售人員。
丁傑毫不隱晦地表示了自己對韓納的好感。儘管韓納告訴他,自己已經有了未婚夫,他似乎並不在乎。他說:“我喜歡你,是我的事,而你的選擇,是你的事。只要我們在一起感到開心就好。”
韓納從沒有想到世界上會有這樣的男人。也許他是個不願意被婚姻束縛的人,只追求戀愛的感覺,可是他也並不濫情。旅行團裡也有美女頻頻對他表示好感,可是他並不爲之所動,只一心跟在韓納的左右。
他說:“如果你接受我的愛,我會感到很開心。如果你什麼時候說再也不想見到我,那麼我就會馬上離開。”
韓納覺得和這樣的男人在一起沒有任何壓力。15天的行程,他儼然她的男朋友,可是他也尊重她,沒有她的允許,他絕不會冒犯她。
在到達國際機場的時候,丁傑忽然沉默了。
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疲倦。
“韓納,今日一別,不知道何時才能相見了。如果你什麼時候想起我來,或者你不開心了,就打電話給我,好嗎?我隨時等你。”
韓納有些感動。“好。”
他們一起走向出口,他幫她提了沉重的行李。
快到出口的時候,他忽然停住。
“我們就在這裡告別吧。等一下會有人來接你,所以我先走一步。”他把行李車遞給她。“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朋友式的擁抱,可以嗎?安慰一下我和你分別的傷感。”
看着他眼中的企求,而且遊歷了這麼多天的歐洲國家,這種擁抱她已經司空見慣了。她擡頭看了看出口,輕輕點頭。
丁傑驚喜萬分,用了一個慢動作抱住她,胳膊微微用力,她聞到他身上微微的汗味和古龍水的混合味道,遲疑了一下,還是伸手輕輕擁住了他的肩膀。他似乎並不象他所說的那麼瀟灑,她感覺到了他的不捨。於是沒有拒絕他已經超過了時間的擁抱。
終於他放開了她。“再見,韓納。”他看着她,目光如炬,然後突然轉身向前走去。
她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然後目光撞上一張冰冷至極的臉。
“夕銘!”她的心臟一陣緊縮。他看見了剛纔的一幕,定然是誤會了。
譚夕銘接過她的行李,一言不發地向外就走。
“夕銘!剛纔那個人只是一起旅行的團友,你不要誤會,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韓納急忙解釋。
“是嗎?” 譚夕銘冷冷地說。
韓納有些氣結。“我們只是剛從歐洲回來,適應了那裡的禮節,一時間改變不過來而已。”
譚夕銘轉身看着她。“是嗎?可是我親眼所見的,並非如此。普通朋友的擁抱會這麼久嗎?甚至連我站在你身邊這麼久,你都沒有發現?”
韓納啞口無言。有些事情,一下子真的無法解釋清楚。
“夕銘,我和他真的沒有什麼。你不相信就算了。我無話可說。”她有些委屈地說。
兩個人默默地上了車。
走了一段,韓納似乎下了決心。“夕銘,我不想回家。去你家吧。”
譚夕銘看了看她的表情,仍然是淡淡的語氣。“你做了這麼久的飛機,應該很累了,還是回家早點休息。再說,董事長還在家等你。”
韓納咬了咬嘴脣。他竟然連證明的機會都不想給我。眼淚已經漫入了眼眶,她一直忍着。
到了臨湖別墅,她沉默地下車。開了門,傭人接過她的行李,她便頭也不回地進了房門,看見坐在客廳裡的韓奇,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爸爸,我今天好累,先去洗澡睡覺了,明天再和您聊。”
韓奇溫和親切地笑笑。“快去吧。”
譚夕銘看着她頭也不回的背影,這才感覺到自己嘴裡的腥鹹味,原來不經意之間自己把嘴脣咬破了。
韓納,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他回憶着機場的那一幕,不禁心痛難忍。她那麼自然地接受着那個男人的擁抱,任誰都能看出來那個男人迷戀她。她到底是個傻瓜還是個濫情的女人?真的讓人無法明白。
而對他,她卻是那麼地牴觸。三年的感情竟然比不上一個才認識15天的男人嗎?他真的不願意相信。
他忽然想起來,那個男人有些面熟。好像來過公司。對了,好像是哪家報社的記者。
他掏出一支菸點上,陷入了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