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蒙高僧
祭司們分列尼羅河兩岸,把布匹、珠寶、農作物、肉類、鮮花等祭品拋向河面,女祭們則開始吟唱讚美哈比的尼羅河頌歌,祈求氾濫**的來臨,以帶給埃及肥沃的黑土地,帶給兩岸田野嫩綠和生機:
“永生啊,美好之神,努恩所鍾愛者,
哈比,衆神和波濤中九聯神之父!
埃及的食物、營養之所在,
以營養使一切富有生機!
…………
你是獨一無二者,自造自身,
人們並不知曉你的究竟!
當你脫離你的洞窟,
每一張臉都興高采烈!
你是魚類的主宰,你使五穀豐登,
你賜給埃及禽和魚!
…………
你極力使人們豐衣足食,
當你猶如拉,統御大地。
你撫慰努恩,使他心平氣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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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刻給生者以其所需,
使穀物如沙,
使糧囤充盈外溢。”①
哼哼唧唧學女祭吟頌,可惜實在唱不來,對祭祀活動也失去興趣,夜心木然看着人們載歌載舞,這個沒有電視、沒有電腦、沒有VCD、沒有MP3、沒有PS的時代太難熬了……
“小夜心~~~~~~~~~”
背脊一陣惡寒,夜心自神遊中清醒,拉美西斯……什麼時候悄悄躥到她身邊的?還叫得這麼噁心……
“神殿的生活還快樂嗎?”
夜心勉強地笑了笑,並不答話,快樂?差點沒悶死她……真佩服在神廟長大的妮菲塔麗。
“你見過王兄了?”
“謝納?”想起那猥褻的男人,夜心使勁甩頭,極力把那討厭的印象從腦子裡剔除,“見過,怎麼了?”
拉美西斯隨手拿過托盤中的蘋果,輕咬一口,甘甜多汁的果肉滑過咽喉:“我那好色的哥哥沒有激怒你?”
夜心冷冷瞪向拉美西斯:“王子,除了影子外,你還打算讓我兼職對付你哥哥?”
嗯,滿意,自己這表情這神韻,酷,實在太完美了。
隨手丟掉果核,拉美西斯騰出左手,環過夜心纖細的腰:“胡說,我怎麼捨得讓你去做這麼危險的事?我可是很擔心你的安危的。”
夜心沒有因爲對方突然靠近的臉而慌亂,只是在想,若真是那個人在這裡,會不會揮拳衝他臉來那麼一下?還是別太放肆的話,被殺頭就很不值得了。
“謝謝,方便的話請您先洗洗拿過蘋果的手,別拿我衣服當擦手毛巾。”
拉美西斯沒有放手,湊近夜心耳邊壓低聲音輕語:“大祭司就快回來了,當心,他非常熟悉妮菲塔麗。我不瞭解這個人,也不清楚他到底是支持我還是支持王兄?”
經他一提醒,夜心也想起了伊斯諾夫特的囑咐:“我正好也有事告訴你,摩西要回來了。”
“摩西?”終於放開手,拉美西斯的臉上浮現出難得的欣喜,飛跨上馬,迫不及待地直奔王宮,可見他與摩西的感情確實不錯。
“怎麼捨得讓你去做這麼危險的事?”夜心抓緊披巾,默默目送他遠去,面紗下的臉露出幾分嘲笑,這個表情纔是真實的自己。“拉美西斯王子,我在您的眼睛裡不過是如奴隸一般的芻狗罷了,您的眼神我實在太熟悉了。擔心我的安危?擔心我出事牽連你嗎?”
飛揚的塵土散去,拉美西斯已不見蹤影,想起偷溜至一邊也夠久了,即使不願意,還是得站到祭祀結束。拖着灌了鉛的腿腳,唉聲嘆氣準備回到無聊的祭司隊伍。
“妮菲塔麗,好久不見,爲何如此無精打采?”
有人?而且自己絲毫沒察覺?夜心汗毛直豎,側眼瞪向身後的男人,一身白色的亞麻布長袍,以豹皮披肩,大約四、五十歲,他有張剛毅的臉,和絕對不遜色於拉美西斯的威嚴,,只可惜……是個光頭,看他的裝扮……是祭司吧?
祭司們都在他面前恭敬下跪,給他極高的禮遇,也因此身子立得筆直的夜心就分外顯眼。
“怎麼?忘記了我是誰?還是我的失禮嚇到了你?”
那渾厚的嗓音給了夜心強烈的壓迫感,逼使她不得不去注意對方,環抱身體阻止那輕微的顫抖,旁邊的祭司掖掖她的衣角:“妮菲塔麗小姐,快低頭,即使您是最高女祭,也不可以冒犯大祭司。”
夜心彎腰行禮,埃耶拉她起身,強迫她正視自己嚴峻的臉:“你是誰?爲什麼冒充妮菲塔麗?你可知道冒充祭司是要下地獄的。”
“哼”笑一聲,夜心毫不在意地回答:“我的知道,我現在就生活在地獄,神廟的清規戒律就是油鍋刀山。”
“知不知道我可以處死你?”
死?嚇誰?夜心掏掏耳朵,依然不予理會。
“這話我聽得耳朵生繭,拉我去死吧,呆在神廟生不如死。”
埃耶困惑於眼前少女竟如此放肆:“你不怕死?”
夜心仰頭想了想,繼而看向他微笑:“我連活着都不怕,還會怕死?”
埃耶放棄逼問,脣角揚起慈祥的微笑繼續前行,擦肩瞬間,似有若無的聲音流進夜心的耳朵:“有膽量,我曾經見過跟你擁有相同眼神的人,那是生活在黑暗的地獄才能培養出的眼神,當然,她最終的歸宿的也只會是地獄。”
埃耶在祭司團的簇擁下登上紙莎草船,行駛在尼羅河上繼續祭祀儀式,夜心終於得以褪下裹得差點閉氣的斗篷。
烏諾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站到夜心身邊:“夜心小姐,對不起,因爲不能讓人知曉是拉美西斯王子藏起妮菲塔麗小姐,所以我不能……”
夜心並不在乎烏諾是否出來解救自己,倒是對那大祭司產生了好奇之心:“烏諾,埃耶是……”
“埃耶是底比斯之阿蒙的第一祭司,祭司階層的首領阿蒙高僧。”
“地位很高嗎?”
“夜心小姐你完全不瞭解我國祭司的地位?”
夜心不客氣地丟給烏諾一個白眼:“你當我間諜,來埃及前就已經從上古時代背起,把埃及的情況摸得滾瓜爛熟?”
猶豫了一會兒,烏諾還是回答了夜心的問題:“原來您不知道,那我就不奇怪你居然敢於與大祭司對峙。我埃及自十八王朝起,法老王爲了與俗世貴族抗衡,需要藉助祭司的力量而多方籠絡他們。建立十九王朝的門帕提拉法老②並非直系王族血統,更需要仰仗祭司在民衆間的威望,因此祭司在埃及的地位扶搖直上,政治權勢與日巨增。埃耶大祭司是阿蒙的最高祭司,也是我上、下埃及一切神之祭司的首領,如果他願意,甚至可以插手王族的宮廷糾葛。”
“哦?這麼厲害?”嘴裡說厲害,臉上卻看不到一絲爲剛纔大膽行爲驚慌後怕的神色,“可是烏諾,我討厭頭上無毛的人,如果是因爲腦袋聰明而絕了頂,那我就更厭惡了。”
烏諾從頭打腳再次仔細打量夜心,關頭髮什麼事?奇怪的女孩。
“別用那種崇拜的眼光看我,走了走了,陪我去買點東西。”
夜心硬拉烏諾起身,四處閒逛,一下子應付這麼多魄力驚人的奇才,實在是有些累了,天才也要喘口氣,而且自己顯然還不是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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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出自新王國時期“尼羅河頌歌”,銘刻於法老塞提一世、拉美西斯二世、梅爾奈普特和拉美西斯三世四塊石碑,是每年向尼羅河獻祭的詔令第一部分。
②門帕提拉:普拉美斯,也就是拉美西斯一世,在埃及,稱呼法老不能直用其名諱,法老們都擁有屬於自己的神聖名字,門帕提拉便是拉美西斯一世的王位名,可解釋爲“拉的權利石持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