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面色不變,只苦笑說了聲:“原來你們並未中計,卻是我們幾個自己鑽了個圈套,打草驚蛇!”難怪特使言明只讓他們探探虛實,果然如此!對方看似有錢人家的公子家眷出遊,實際卻處處小心,顯然不是一般人。到時他們自己,初初投靠,只想着立功,更受大人重用,貿然行動,反而被對方以逸待勞,受制於人。
其餘兩人見那中年男子被人制住,停了手中動作,也不敢輕舉妄動,只齊齊盯着阮慎言手中的軟劍,一眨不眨。
慕容襄眼見場內形勢突變,頓時利於己方,知道已沒有繼續演戲的必要,從紀宣背上滑了下來,尋個椅子坐下,拍了拍手,笑嘻嘻說道:“阮侍衛的演技比我想象好多了,不錯,不錯!”
小綠呀地叫了一聲,滿面驚喜奔過來,拉住她上下打量,摸了又摸:“少爺,原來你沒事啊,可把我嚇壞了!”
慕容襄哼了一聲,埋怨道:“我說小綠姐姐,就算我真的昏了過去,你也不用象剛纔那樣拼了命的搖我吧,渾身骨頭都要被你要散架了!”
她再恨恨瞪向旁邊一臉傻笑的紀宣:“紀宣哥哥,你有點男子風度好不好!怎麼可以扔下一個弱女子跑了呢,小綠姐姐不說什麼,我卻是要替她討回公道的!”
紀宣嘴巴張了張,終於還是沒說出來,心想這間屋子裡面最柔弱的女子確是少爺啊,遇到什麼禍事,自己當然是背了她就跑的,哪裡還顧得上其他人!這個舉動,換了其他幾人,也都會這樣做的,畢竟,凡事以少爺爲重,這是他們的默契,也是他們最基本的本能啊!
這便是慕容襄在對這兩人絮絮叨叨,那邊,阮慎言也不遲疑,伸手點了中年男子的穴道,隨便一腳將他踢去牆邊,身形一晃,便向那婦人和老婆子撲去。 wWW▲тт kдn▲c ○
別看那老婆子一副老態,身手卻不含糊,衣袖一甩,一簇銀光隨即朝他面上射去。
阮慎言側頭避過,銀針悄無聲息,盡數沒入牆壁,但見那婦人往地上扔了個彈丸,一陣白煙升起,頓時隱住兩人身影。阮慎言怕那白煙有毒,不敢行近,只屏住呼吸,呼呼幾掌,將其擊散。
待得煙霧盡數散去,那兩人已是無影無蹤!
阮慎言看了看屋內衆人,生怕中了賊人的調虎離山之計,也不敢去追,心裡暗自思量,這兩人身手倒是不壞,縱使自己當下追出去,也不見得就能追上的。
他只奔到門邊,見得外面風雨交加,自己栓在屋檐下的馬車馬匹倒是都在,這纔將手中軟劍插回腰間,放心折返,過來幾步,低下身去,將地上的陳齊扶了起來,在他後頸上按弄了幾下,再輕輕拍打臉頰,過了半晌,陳齊才悠悠醒轉過來,一見之後,大喜過望:“少爺,你們都沒事啊!”
慕容襄嗯了一聲,笑道:“阮侍衛這回可是把暗藏的隨身寶劍都亮出來了,那賊人哪敢再戰,自然倉皇逃跑了!”
紀宣已從裡屋找來繩子,將那不能動彈的中年男子綁了個嚴嚴實實,再毫不客氣的踢上幾腳:“臭賊子,膽敢設計我家少爺,你們活的不耐煩了,也不好生打聽打聽,我家少爺是什麼來頭……”
慕容襄呵呵一笑,打斷他道:“人家是早就打聽好了我們的底細,纔在這裡設下套子,讓我們去鑽。要不,這孤村野店的,蹲幾個人在這裡做什麼!”的確,樹大招風,他們一行從南棠出來,四處遊歷,人又多,行頭又招搖,當然容易引起別人注意,上回在西頤附近那無名客棧遇上明月寨的一幫人馬,不就是個典型的事例?好在自己過去有恩於他們,又並非大奸大惡之徒,總算是將其收服,皆大歡喜了。
這回從北錦出發,也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但是自己在這個朝代初遊江湖,前世又是看多了武俠小說,實在喜歡那種瀟灑隨意的感覺,如果是處處收斂,反倒不是她的風格了。再說,霽雲哥哥不是派了暗衛跟着她的嗎,那還怕什麼,該怎樣就怎樣啊!
再去看那地上的男子,卻發現他面色有異,不覺輕叫了一聲。
阮慎言奔過去,一陣查看,皺眉回道:“他服毒死了!”
“勞駕,把他弄到那裡屋去吧,免得看着心煩。”慕容襄見他面上有絲內疚,輕笑一聲,好言說道:“即使不死,我也沒指望從他口中探聽到什麼,你不用自責!”
阮慎言面色緩和了些,走了過來,有絲好奇:“公子,這些人有古怪,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慕容襄很是得意道:“那夫人長得如此豐滿,胸前卻是平平無奇,實在不合情理,想是冒了人家的身份,一時倉促,來不及準備罷了!還有,她與那老婆子總是低着頭,不敢平時我們,爲什麼呢?只因爲她們都有着喉結,只能將腦袋埋下去,以此來掩飾。另外,她走路的姿勢也很奇怪,那水桶腰,也扭動得太厲害了,刻意去追求女子的動作,反而路出馬腳……”
她停了下來,不出意外地看到衆人臉上露出驚奇而又欽佩的神情,呵呵,自己也是女子,平日最怕的就是裝扮不象,在人前露餡,所以對身形、舉止、姿態等諸多細節很是在意,方纔進得屋來,無意對主人多看了幾眼,因爲同是女子,也就不避嫌地順便看了看重點部位,一瞥之下,心中便是疑雲頓生。不過,自己這點小伎倆,比起阮侍衛天生的敏感,卻是不能比擬的。
想到這裡,不經意望向阮慎言,正好迎接到他朝自己投來的目光,眼神中不乏欣賞,還帶了一絲探究意味,咦,他竟是有意無意望向自己的衣領位置!
慕容襄暗叫不好,這可是個好學生,將自己方纔的理論學了去,馬上就學以致用,用到她身上來了!
“還有,咳,咳,”她趕緊清咳兩聲,把話題岔開,繼續說道:“還有一些小細節啊,也是經不起推敲的,比如這屋子如此簡陋,卻能端出一套完整的像模像樣的茶具;其實,外面雷電交加,做妻子的對外出砍柴未歸的丈夫卻絲毫不擔心,都是旁人提起,才假意去門口看一下;再有,那男子從山上砍柴回來,累了一天,有淋了雨,精神還好得很,身上幾乎就是乾的……”她生怕阮慎言看出些什麼,有意要轉移其注意力,便是滔滔不絕,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眼見衆人神色越來越崇拜,才微微一笑,停了下來。
陳齊張大嘴巴,還沒有反應過來,只吶吶問道:“少爺,我沒弄懂,那個茶具好與壞,有什麼關係?”
“你笨啊,賊人認爲我們是有錢人家,怕粗糙的茶碗沒人用,他們要在茶裡下藥,自然要找個像樣些的,我們願意喝的器具啊!”紀宣跳出來,自以爲是說道:“哼,他們可不知道,我家少爺是神子天降,自是神機妙算,通曉一切的,再加上阮大哥武藝高強,打遍天下無敵手,這些賊人遇上我們,不遠遠避開,反而前來挑釁,真是自不量力,少爺常說的那個什麼、什麼撼大樹!”
阮慎言看他一眼,轉身往裡屋走去,邊走邊說:“這個牛吹大了。”
慕容襄一陣好笑,這個紀宣,仗着以前跟着她和爹爹讀了些書,說話總喜歡咬文嚼字,在衆人面前顯擺,真是可愛,比起他來,陳齊就顯得木訥多了,而阮慎言,則直接是座雕塑,除了與她,其他人面前基本上是惜字如金的,這幾人性子各不相同,聚在一起,倒是有趣得很。
忽然聽見阮慎言在裡面咦了一聲,似乎發現一些蹊蹺物事,慕容襄立時站起,奔進去看。
見得她過來,阮慎言側了側身子,將裡面的景物擋了大半:“公子,這屋子的真正主人應是死去不久,死相慘烈,我讓陳齊他們過來處理,你就不要看了。”說着,將那裡屋的房門關死,扶着慕容襄走了出去。
饒是如此,慕容襄仍是看了個大概,裡面依稀是夫婦兩人,面色驚恐,滿身血跡,這賊人實在太過殘忍!她皺起眉頭,走去一邊,用手掩了口鼻,止住那胸口作嘔的感覺。
小綠也是臉色發白,過來將她扶住,低聲說道:“少爺,這裡好可怕,我們怎麼辦啊?”
聽到這話,紀宣與陳齊也走了過來,眼神相詢。
慕容襄將那噁心感生生壓了下去,強自鎮定道:“外面風大雨大,走也走不掉,好歹等到明日天亮,再速速離去。那間屋子恐怕還有機關,也不要去動它,我們就在這堂裡輪流守護,坐上一夜吧!”不是說,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如果衝出去,處境也不見得就比現在好啊。
阮慎言點了點頭,說道:“公子想得周全,就按公子說的辦,你們負責照顧公子,巡夜交給我!”
說罷,衆人依言分頭行事,小綠去廚房燒些熱水用於洗漱,陳齊去馬車上抱了被褥,在堂前鋪開,紀宣收拾着剛纔打壞的傢俱物事,阮慎言卻是坐到門邊,望着天上的雨點一動不動。
慕容襄走了過去,挨着他坐下:“阮侍衛,還在擔心麼?”
阮慎言轉過頭來望着她:“不知爲何,我心裡很不安穩,覺得這只是個開頭,真正的強敵,卻是還在後面……”
兩人不再說話,擡頭望天,天色卻是漆黑一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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