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的夕陽似乎比觀海來的要早一些。”
秦風坐在小山坡上的大槐樹下發出感慨。
他身邊是有些泛黃的草地，雖然被秋意沾染了些許，但恰到好處地茂盛也讓氛圍恰到好處，沒有秋天的光禿禿。
王安若也坐在他身旁，只不過屁股底下墊着野炊毯——
那是問張梓楓借的，細心的妹妹考慮到了也許會野炊所以把它帶來了節目，而恰好王安若用得上。
淑女是不會直接坐到草地上的，王安若也許不是，但方念薇一定是淑女。
攝影師已經跟了他們一天，除了吃飯的時候秦風回蘑菇屋又給全網露了一手廚藝，其他的時間兩個人就在村子附近逛一逛。
下午他們剛去了一趟鎮上，搭乘了村民的農用三輪車過去，心滿意足逛完了只有三個紅綠燈的小鎮，回來便徒步走回來，恰巧路過這處風就很好的小山坡，便坐下休息一會。
“你來首都這麼多天，都沒有發現白天短了很多嗎？”
王安若用手輕輕撩撥着自己的髮梢，將幾縷秀髮捋到耳後。
秦風望着遠處羣山之間的火燒雲怔怔出神，被王安若動聽的聲音拉回近處，便笑着收回目光。
“這幾天光顧着忙去了，心思全在你身上，那顧得上看夕陽。”
斑駁的光斑落在他的身上，給秦風鍍了一層金邊。
王安若看的有些出神，他這幅模樣比早上在便利店門前還要帥……
雖然那時候斑駁的光斑也點綴着他，正如現在一樣。
或許這就是自己對秦風的感情吧，一天勝過一天，晚上勝過早上，現在勝過剛纔。
秦風伸了個懶腰，然後張開的雙臂順勢想去摟王安若，卻被王安若巧妙地躲開了。
“你想什麼呢？後面攝像機可是在拍着。”王安若白了他一眼，哼聲道：“全網直播，秦先生注意影響！”
“早上在廚房的時候你怎麼沒想想是全網直播？”秦風揶揄道：“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家暴，第二天可是要上新聞的。”
“你再說信不信我還擰你。”王安若露出自己的小虎牙以示威脅：“這次我可不會手下留情了！”
“你敢，”秦風攤了攤手笑道：“那我就一把摟住你，反正秀恩愛還能證明咱們兩個的關係，我是何樂而不爲。”
現在全網幾乎都已經處於默認秦無相和方念薇的“情侶”狀態是本人的主觀承認了。
而不再是什麼經紀公司炒作，本人並不知情之類的猜測。
但即便是如此，衆人還是覺得秦無相與方念薇的戀情是因爲《球狀電雲》電影才走到一起的，更有甚者往壞了猜測，認爲是方念薇有心計藉此機會榜上秦無相。
而秦無相也跟之前很多次的緋聞一樣，跟方念薇玩一玩就會分手……反正他不虧，風流作家跟準一流女明星的戀情，說出去也瀟灑。
畢竟他在大衆認知當中有着“碩果累累”的前科。
於是先從微博開始，緊接着蔓延到了全網的所有平臺都先後退出了投票，猜測秦無相和方念薇能好多久。
每個平臺都拿出了足夠的誠意來獎勵優勝者，猜中的用戶會獲得該平臺的會員、購物優惠劵甚至是清空購物車的豪華大獎。
這些活動已經跟華天娛樂打過招呼了，朱總認爲身正不怕影子斜，倆人是真情侶的話，那就真金不怕火煉。
全網搞投票還能繼續擴大熱度，這些獎品也都是各大平臺自掏腰包，不用華天娛樂花錢。
免費的宣傳不要白不要。
而秦無相沒有自己的經紀公司和經紀人，便把暫時的代理權交給了華天娛樂一併管理。
在得到了秦風默許之後，朱成也就鬆了口，跟那些平臺達成了合作，允許他們開展關於秦無相和方念薇的投票……這可是實打實的盈利行爲，帶來的流量對平臺也有好處，沒有華天娛樂點頭，平臺可不敢大張旗鼓。
於是乎，這全網性質的投票便拉開了帷幕。
值得一提的是，目前爲止得票最多的是秦風和王安若頂多好到電影拍完，得票第二的則是他倆好一週就分……
這還是因爲投票的最低時限選項就是一週，不然戀愛保質期更短。
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倆能走下去，甚至包括那些認爲他們是真情侶的粉絲，也對倆人的戀愛時長非常悲觀……
唉，娛樂圈裡的快餐式戀愛，誰也逃不掉。
畢竟再怎麼看，這倆人都是相性不合啊！
“跟他們秀秀恩愛多好。”秦風掏出手機一邊看直播一邊感慨：“連綜藝官方APP都有投票了，能好一輩子居然才佔0.5%的投票？他們不相信你的初戀能走到婚紗誒！”
王安若也湊過去看，白了他一眼，“很明顯這0.5%某人的責任更大一點。”
手機屏幕上的鏡頭畫面，就是他們身後不遠處的攝像機拍攝的畫面。
全網直播，有超過一百五十萬人願意看他倆閒沒事溜達，還津津樂道。
在手機直播裡看着自己跟秦風的背影，王安若這種感覺還挺奇妙的。
這是她第二次直播，第一次是昨晚在公園裡的微醺演唱。
直播還挺有趣！
秦風瞥着她哼着小曲輕輕晃動身子的恬靜安逸，在心裡笑道果然王安若冷豔如蓮的氣質下，藏着童年那個頑皮的小女孩。
正看着手機屏幕的王安若突然又湊近了一些，想要看仔細什麼東西。
“怎麼了？”
“你先別動。”
王安若突然小聲說着，就跟秦風身上有蚊子她要呼一巴掌似的。
然後在秦風屏氣凝神的注視下，她伸出手，在秦風背後摸索片刻，最後只是摘掉了一根粘在背上的枯草。
“真神奇。”
她驚訝一笑，明顯沒想到自己能成功。
不用眼睛去看秦風的後背，而是靠着背後攝像機的鏡頭來定位，這感覺還挺奇妙的。
還以爲身後有蛇呢，秦風鬆了口氣。
“只允許你對我動手動腳，不許我主動秀恩愛啊？”秦風笑着打趣她：“這不公平。”
“那可不一樣。”
“哪不一樣了？”
“我主動那是我自願的，你主動在某些人眼裡可就是調戲我了。”
王安若嘿嘿一笑，假意威脅：“比如在我爺爺眼裡。”
秦風對此嗤之以鼻，笑着擺了擺手，示意不可能：“你爺爺怎麼會看綜藝直播？王叔他連微信都用不利索，何況是王叔他老子了……老爺子今年得八十了吧？”
“沒那麼老的，以前生孩子都早。”王安若搖頭：“我奶奶生我爸的時候才二十四歲，十九結婚，五年時間生了父輩兄弟三人。”
秦風聞言又仔細思考了一下，七十幾歲跟八十歲在接受新鮮事物這個方面……好像也大差不差。
怎麼可能這麼大歲數還趕潮流抱着手機看《嚮往的生活》呢？
要知道現在年輕的女孩子看綜藝的人數也在慢慢減少，男的更是少有準時抱着手機看綜藝的……尤其是嚴敏的《極挑》已然不復存在。
秦風想罷心裡放輕鬆了許多，隨意說道：“今晚你爺爺不是想見我嗎？到時候我有些分寸就好，在長輩面前不當顯眼包，至於現在嘛……只有那些不相信咱們感情的網友在看，你爺爺又不知道。不正是證明給他們看咱倆有多恩愛的好機會嗎？”
王安若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心裡慌慌的，但又說不上是哪裡不對，便也沒說什麼，只是巧妙地又閃開了秦風想要摟她的手臂。
今天的直播在最後傍晚的蘑菇屋篝火座談會的歡聲笑語中結束了。
羣山之間的晚霞早已西沉，嘉賓們一整天的自由發揮可以堪稱是綜藝歷史上的里程碑。
以後如果真的發展出來“直播綜藝”成規模的節目體系，那麼今天諸位嘉賓的表現一定會被反覆提及——
彭彭和張梓楓展現出了兩個陌生的少年少女踏入星途之後，是如何在一部電影的影響下成爲真正的兄妹的。
之後不論這兩個人的關係止步如此，還是更進一步成爲情侶，今天張梓楓扭了腳被彭彭從鎮上揹着走了十里走回蘑菇屋的經歷，都將是他們不可磨滅的回憶。
黃、何二人依舊穩定發揮，他們是《嚮往的生活》的主心骨，每一期結束都是交友與離別的過程，等待着下一次蘑菇屋迎來新人舊友。
要說最讓觀衆們津津樂道的，當然是秦無相和方念薇的互動了。
【兩個人吃一個小碗雪糕也太甜了，雖然用的是兩根勺子，但秦無相會把快化了的部分自己吃掉，給方念薇留出好的。這樣浪蕩才子突然貼心的細節，我可太吃這一套了。】
【醒醒，你得先有方念薇的顏值才能被秦無相看上。】
【說得好像秦無相選妃似的，人家跟方念薇是真愛好吧！】
【說不定秦無相跟每個有過糾纏的女人都是這麼說的。】
直播間已經關閉，精簡版的綜藝正片正在加班加點地製作，但直播間裡的觀衆們硬是在黑屏的情況下聊了許久，半個多小時後，仍有好幾千人在直播間裡討論。這些就不是秦風要關心的事了，王安若跟柳姨先走了一步，回酒店去收拾明天回泉城的行李，之後直接裝去爺爺那裡，第二天從爺爺的住處前往機場。
於是就只剩下他和節目組寒暄道別。
李鳴兩隻手握着秦風的手，眉宇之間全是感激。
“我是萬萬沒想到，也不敢想秦先生你會給收視率已經大廈將傾趨向的一級綜藝從邊緣拉回來！”
“李導真是言重了，我和念薇只是按照節目組的宗旨，以一顆平常心對待，以最真實的一面展現給觀衆罷了。”
秦風笑了笑，說場面話，自己這個作家可不輸給場面混跡官場和商場的老狐狸們。
別忘了他在觀海市過着平靜上班族生活時，可是一名電視臺的職員。
外勤採訪他去的多了，現在被別人問起來，應付地自然遊刃有餘。
李鳴趕忙擺手：“哪裡的話！秦先生太自謙了，你可能還不知道這次節目的成功意味着什麼……別的就不說了，有我能幫的忙你以後儘管說，不管是書籍過審還是電影過審，我說了雖然不算，但我認識說了算的。”
望着李鳴拍胸脯保證的樣子，秦風微微一笑，就等你這句話了。
“李導要這麼說，我還真有一件事要拜託你……而且也只能拜託你了。”
“哦？這就有我能幫上忙的事啦？”李鳴挑眉爽朗道：“秦先生但說無妨！”
“有兩位工作人員，我想知道她們是誰。”
秦風眯了眯眼睛，跟李鳴說了之前王安若遇到的事。
隨着秦風沒有任何添油加醋的陳述，李鳴的表情也從一開始“立馬就能還秦風一點人情來證明自己的價值方便日後合作”，變成了“還有這種事，那不是打我的臉嗎？”
等秦風說完了話，李鳴皺起了眉頭，“居然在一級分類的頂尖綜藝節目組發生這種事……小孫！”
“誒，來了！”
節目組的助理正在那邊跟攝像師們覈實器材然後裝車回公司，聽見導演喊自己，立馬放下手裡的活飛奔過來。
“李導您喊我？”
他面容帶笑，雖然額頭上已經忙出了汗水，但總的來說是高興的。
這次節目的成功，就連節目組管飯的後勤阿姨都能深切體會到。
可當看見李鳴那皺眉不悅的表情時，他立馬收斂了笑容，心裡咯噔一下。
以他這些年跟着李鳴的經驗來看，導演這是動真火了。
“12號機……廚房裡那個固定機位，是哪兩個人負責？”
“是李桃跟她帶的那個實習生。”助理似乎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趕忙快聲問道：“我把她們喊過來？”
“一分鐘。”李鳴的聲音透着冷氣。
不到一分鐘的功夫，那兩個戰戰兢兢的女攝影和她的實習助理，就被帶到了李鳴面前。
當她們看到李鳴身邊站着的秦風的時候，心瞬間就涼了。
李鳴見她們這麼害怕的表現，也知道秦風說的八成就是真事了。
“你們在片場企圖偷拍違禁畫面上傳個人賬號，在背後說嘉賓的壞話被當場逮住？”李鳴眯了眯眼睛，冷聲問道。
女攝影師低下了頭，實習生更是無地自容，這領導可是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是部門的主任，壓迫感太強了。
她們身體都在微微顫抖，顯然是害怕到了極點。
“是……對不起導演，我們下次不敢了。”
李鳴沒有接話，而是盯着這倆人，又突然冷不丁厲聲問道：“是不是還想偷吃嘉賓做的甜點？！”
秦風一愣，這事王安若沒跟自己說過呀……不，準確的說她們不是跟王安若說只想着拍照來着？
結果這倆人被李鳴那獨有的領導氣場一詐，什麼實話也就說了，企圖落一個坦白從寬的好印象。
“我只是想嘗一嘗……就一口！”女攝影師結結巴巴：“沒想到點心對方小姐那麼重要，就……”
但李鳴跟秦風對視一眼，就都明白了。
這倆人還撒謊騙了王安若。
王安若最關心的就是秦風特意給她做的桂花糕會不會被偷吃，那她會心疼的，在得知她們只是想拍照之後，便放下了心原諒了她們。
現在看來，這倆人是切切實實地利用王安若待人心善這一點來逃避了。
當時因爲害怕撒謊騙人，現在又因爲害怕抖露了實話，有些諷刺。
“秦先生，你看……”李鳴徵求秦風的意見。
秦風是特意來找她們麻煩的，但找麻煩也得講理，護妻得講究名正言順。
“李導，就按照單位的規定來辦吧。”秦風客氣一笑：“想必首都的電視臺有嚴苛的規章制度來保證每一次節目錄制的順利進行。”
他攤了攤手，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再說了，我也不是記仇的人……我們家的家風就是從不記仇呢！”
這笑容讓李鳴如釋重負，如果這樣就能平息工作人員失誤給秦無相這尊大佛帶來的不悅，那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而這笑容看在兩個有錯在先的女人身上，則比魔鬼還要可怕！
“按照單位規章制度，實習生實習期間未通過考覈，正式員工無限期停職反省。”
在首都電視臺這種單位裡想要直接辭退正式工很麻煩，但李鳴有一萬種方法讓她比辭職還難受。
聽聞李鳴的處罰，這倆人都露出了驚恐的表情，趕忙湊到秦風面前哀求。
“對不起秦先生！對不起，我們錯了，我們知道錯了！”
“我不該對方小姐撒謊的……我不該……我不該想要偷吃您給方小姐……不，是不該偷吃您給女友做的甜點的！我們知道錯了！”
秦風輕輕一揮手，把自己的衣袖從倆人宛如拽救命稻草一樣的手裡扯出來。
搖了搖頭，他輕聲說道：“你們不是知道錯了，而是知道自己要被辭職了，所以怕了。”
倆人彷彿被說穿了心思，頓時更慌了。
如果真心悔過，那早些在廚房裡的時候，就不會騙王安若了。
頓了頓，秦風的表情變得嚴肅了許多，甚至熟悉他的人，不論是觀海電視臺的同事還是首都的周瑾在這裡的話，都一定會驚訝的發現，脾氣一向很好的秦風，此刻平靜的神情下隱藏着絲絲怒意。
他生氣了，額頭彷彿都繃緊了一般。
“而且你們似乎誤會了一件事。”
秦風冷聲說着，彷彿居高臨下宣判着什麼。
“我特意來找你們，纔不是爲了幾塊桂花糕，那對我來說算不得什麼，偷吃也不至於讓你們失去工作。真正讓我生氣的、真正得罪我的，是你們在背後腹誹我的女友。”
秦風猛然湊近了她們，瞳孔中倒影着她們悔恨、害怕的表情，壓迫感十足。
“網上那些議論念薇的、誹謗她的人，我一時間拿他們沒辦法，只好徐徐圖之。而你們，就在離着這不到二十米的那間廚房裡說我女友壞話還被聽到了，你們說我如果不替女友要個說法，這個男友當得稱職嗎？”
陳太丘之子曾說“對子罵父則是無禮”，今天算是現代版的“對夫罵妻”。
哪怕是文人風骨的傲氣，也不允許秦風就這麼大度一笑，不了了之。
他左右看了看兩人，“並且我恰好作爲一個有能力讓你們爲壞心眼付出代價的作家，要是不讓你們後悔的話，稱職嗎？”
倆人紛紛打了個哆嗦，雖然秦風仍然表現的很平靜，語氣也沒有太多的波瀾，但這最後的質問，果真讓人心寒。
“可是……”那個帶頭撒謊的女攝影師萬念俱灰，只能搬出方念薇來救命：“可是方念薇她都說了原諒我們了啊！你怎麼能再……怎麼能出爾反爾！”
這時候，甚至都不是方小姐了。
“那是她原諒了你們，不是我。是啊，她原諒你們是因爲她心善，吃醋也總有個界限，害怕真的因爲自己的任性傷害到別人。所以總是刀子嘴豆腐心，從來沒有真的想要報復誰……莫英是，你們也是。”
秦風搖了搖頭，以一種無可救藥的眼神最後送別她們在自己腦海裡的身影，轉身只給她倆留了個終身難忘的背影和教訓。
“體會一下成年人玩忽職守、撒謊、嘴賤得罪人的下場吧！我秦無相賺那麼多錢，以前是爲了自己能瀟灑一輩子，現在則想讓女友能順心意……其實也不衝突，她順心意，我便樂得瀟灑。”
李鳴看着秦風義正嚴詞發泄了不滿然後瀟灑離開的背影，愣了很久。
直到等看不見秦風之後，才轉頭四處看那些攝像機。
“有還開着機的沒？”他問助理：“剛纔那段錄下來了嗎？”
助理搖了搖頭，而是看向手中的便攜式採訪筆。
“只錄了最後的那句話。”助理看向李鳴，詢問道：“導演，這能用嗎？”
李鳴想了想，無奈笑了笑：“算了，沒有畫面算怎麼回事，用不了的……不過至於這錄音嘛，有緣的話會到它需要的人那裡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