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盞跟隨張仕壽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了宋家別墅,直接被張仕壽擡回了皇甫大宅。蓋盞才沾到牀邊就睡着了,睡夢中蓋盞模模糊糊的感到有人再給他包紮身上的傷口,有幾次碰到痛處,他恍恍惚惚只當是那身穿大紅嫁衣的女鬼又伸着鬼爪來撓他。
宋家別墅地底所發生的一切在蓋盞的腦海中留下了極大陰影,跟去了一趟鬼門關沒什麼差別。所以在他的昏睡的這段時間裡,總是會將別墅地底下的所有東西重新溫習一遍,雖然躺的是高牀軟枕但卻備受夢境煎熬。
他夢到自己被一羣無臉的活屍追着跑,而他手邊的武器卻只有一把鐵鏟的木把子。一具活屍將一條口水淋漓的舌頭伸到了自己臉上,此等行爲讓他無比噁心,於是蓋盞揮起手中的木把子就往那活屍的頭上敲去。只見那活屍捂着腦袋站在原地跳腳,嘴裡咕嚕咕嚕罵出一串,蓋盞也不想丟架式,他也絞盡腦汁回憶自己在觀戰王守財和宋勉成罵戰時學的幾個新鮮詞語。結果那活屍卻忽然變成了李初九的臉,在一邊嘀咕抱怨:“小師父!你再不回來我就要拿你的錢出去買饅頭了!”蓋盞心急如焚,正要出手教訓他,只覺手背一疼,李初九張開大嘴伸出長牙就往自己手上咬來,又聽的一邊盤旋飛舞的小鬼在頭頂不斷喊着:“小師父,打他!小師父,打他!”但李初九的牙不知是什麼做的咬在自己手臂上就甩不開,實在沒法,蓋盞也只能一口咬住了李初九脖子上的血管,拼命吮吸他脖子上甘甜的血液……
蓋盞渾身是汗猛地從牀上坐起,睜眼便見一個膚白貌美的小護士正緊緊抓着自己左手的手背插針頭,也是一臉驚訝的看着他。而小護士身後站着的卻是一臉憔悴相的張仕壽,見蓋盞醒來,臉上露出欣慰的樣子。那護士替蓋盞掛好吊瓶之後便退出了房門。
張仕壽的臉色蒼白,緩緩走到蓋盞牀邊,憔悴的臉上勉強牽出一絲笑意對着蓋盞道:“小師父,好些了麼?你已經昏迷兩天了。”
兩天了?蓋盞見自己身上纏着許多繃帶,搖搖腦袋往牀後邊一靠,對着張仕壽道:“好多了,謝謝啊!”張仕壽咧嘴又輕輕笑了笑道:“小師父替皇甫家辦事,受的一身重傷,我們必然是要報答小師父的纔對,何以言謝呢。”
蓋盞苦笑的搖頭道:“只怪我學藝不精才受了這身傷。”張仕壽臉上表情微一凝重擔心道:“難道地底的東西很厲害,連小師父都不是對手?”蓋盞閉着眼睛點點頭:“幸好最厲害的東西被人早早的弄了出去,否則我可沒命出來?”“最厲害的東西?”張仕壽臉色更白,嘴脣微顫。
接着蓋盞便將自己在宋家別墅所經歷的一切對張仕壽大致說了一遍。張仕壽聽完之後,臉色發青,嘴脣緊緊抿,蓋盞很擔心張仕壽會忍不住吐自己一臉。
良久張仕壽纔將緊抿的嘴脣鬆開,對蓋盞道:“小師父多休息,待會晚飯的時候我們老爺會從上海趕回來,到時再來看看小師父。小師父如果有什麼需要只需要按按牀頭的那個紅色按鈕即可。”說完轉身就要離去,蓋盞忙叫住張仕壽道:“張管家,你臉色不太好,是遇到什麼事了麼?”張仕壽緩緩轉過身來,臉上稍有幾分猶豫之色,蓋盞微笑道:“張管家,有什麼事你就說吧,咱兩不是外人。”
而後的十幾分鍾裡,張仕壽一臉空洞,用一種不可置信的口氣對蓋盞說自己怕是患了失憶症,大腦總有那麼一段時間一片空白,而等自己忽然清醒的時候又會發現自己處在一些奇怪的地方。
張仕壽皺緊了眉,雙手緊緊抓住椅子的扶手,臉上陷入了痛苦的回憶裡。就說救小師父出地底的那天,他只記得自己在距離別墅的百米之外抽菸,但是當自己清醒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正在皇甫老爺的大宅子裡,而自己到底是怎麼將蓋盞救出來的卻絲毫沒有印象。再比方前一天的中午自己原本在書房整理資料,卻又不知怎麼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一家糖果店裡吃的大快朵頤,完全不顧周圍顧客詫異的眼神。
說到這裡,張仕壽全身上下都畏縮的抖了抖,但還是忍不住要將心頭的話全部說出來,癟了癟嘴繼續同蓋盞說,昨天晚上自己原本是在收整皇甫老爺的臥室,可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卻發覺自己坐在一家兒童玩具店門口的木馬上玩的不亦樂乎,而自己的身邊已經圍了不少指指點點的羣衆,當真是有辱體統!
顯然張仕壽不知道自己被宋家別墅地底的那隻小鬼附身了,蓋盞顧念那小鬼的恩情也不想跟張仕壽明說,很怕真的會嚇壞他。微一沉吟之後對張仕壽道:“張管家,府上有黃紙麼?”張仕壽一張漠然的臉上忽然又有了生動的表情,就像在一張白紙上打翻了五顏六色的油漆桶一樣,張仕壽雙眼一瞪,飛速的轉身出了房門,幾分鐘之手端着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就坐到了蓋盞的牀邊。
蓋盞融了些硃砂,替張仕壽畫了一道紙符,再細心將紙符摺好後放到張仕壽手裡道:“張管家每日戴着這紙符就好。”張仕壽雙手握着這張小小的紙符,一臉驚魂未定的看着蓋盞,“小師父的意思是,我撞……”蓋盞打斷他道:“宋家別墅地底不乾淨,張管家帶人帶下面救我,怕是沾了些東西,只要隨身戴着這張紙符,一個月後就沒事了。”張仕壽一臉倒黴相的嚥了咽口水。蓋盞又筆走龍蛇的多畫了幾張紙符遞給張仕壽道:“這些就分給跟張管家一起到過別墅地底的那些兄弟吧。”
送走了張仕壽,蓋盞房內的一張方形凳子就在房間的半空中呼呼的轉個不停,一個充滿怨氣的聲音道:“小師父,你竟然給他紙符讓他防我!”蓋盞輕輕拍了拍自己身後的那隻鬆軟的靠枕,心想這麼軟的牀也不知道能再睡多久。而後舒舒服服的躺下之後對着那隻在半空中呼呼轉個不停的凳子道:“我帶你從地底出來就得對你負責,自然不能放縱你在上面放肆嘛。”
那小鬼坐在那隻方凳子上,浮到蓋盞牀邊憤憤不平道:“小師父,要不是我附了那個管家的身,你怎麼可能從地下出來?我這哪裡是在放肆?你都不幫我,還畫符讓他防我!”蓋盞將自己的頭深深的往枕頭上陷了陷,感到深心處的一陣愉悅,他輕鬆的對小鬼道:“我不讓你附身就是在幫你。”
“哼!”小鬼生了氣,撅着一張小嘴,氣鼓鼓的翹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將頭扭到一邊。“你別不高興,這凡間善捉鬼的奇人異士極多,要是你總這麼捉弄人,不加以收斂,遲早有一天被人給收了,化成一灘血水永世不得投胎翻身。所以你還是乖乖跟着我,你要吃什麼只管跟我說我買給你便是,想玩什麼等我傷勢痊癒了,就帶你出去到處走走看看還不行麼。”那小鬼雖然還沉着臉,但也知道蓋盞說的有理,便也不氣鼓鼓的,只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又問道:“真的嗎?”蓋盞昏昏欲睡道:“真的。”
看着蓋盞就快睡着了,那小鬼忽然將自己的小臉湊到蓋盞的鼻子尖上,蓋盞只覺得一股冷風襲面,狠狠打了個噴嚏道:“怎麼了?”那小鬼若有所思道:“我覺得那個什麼張管家和他的什麼皇甫老爺都不是什麼好人,你還是少跟他們接觸的好。”蓋盞擤擤鼻子,精神萎頓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