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世的皇帝的皇帝,一般都稱大行皇帝,而此刻大行皇帝就停靈在乾清宮之中。
朱祁鎮作爲太子,該做的事情,一定要做的。
畢竟古代都是以孝治天下,如果天子失德,會讓下面的人離心離德的,而天子最大的失德不是別的,就是不孝。
哪怕是做個樣子,朱祁鎮都要撐過去,更不要說,朱祁鎮內心之中對宣宗皇帝實實在在有一股父子之情。
那麼而今危機四伏,他也想將宣宗皇帝的喪事辦好,而不是靈前相攻,讓父親泉下不安。
乾清宮之中,宣宗皇帝已經大殮過了。空蕩蕩的宮殿最中間,停着一口棺材。正是宣宗皇帝的梓宮所在。
而宮殿外,全部都是一片片皤。而宮殿內,除卻角落裡面一個個火盆之外,還有幾個太監守住,只有一個七歲小兒在梓宮之前,見了朱祁鎮來了,眼睛之中帶着淚光看着朱祁鎮說道:“大兄你來了。”
他就是朱祁鎮唯一的弟弟,朱祁鈺。
朱祁鎮看着這個小孩子,心思有些複雜。如果按正常的歷史走向他與這個弟弟之間,有一段愛恨情仇。
不過,他自信決計不會如此的。
看着朱祁鈺眼中含着淚水,似乎有無數擔心與不安。輕輕抓住了朱祁鈺的手,說道:“放心,一切有大哥在。”
宣宗皇帝有兩子三女,只是女人是沒有資格來守靈的。說起來宣宗皇帝膝下的確空虛,來守靈的只有兄弟兩人。
兄弟兩人跪在梓宮之前,聽着外面一陣陣的哭喊之聲。
文武百官以及命婦都要一批批的來哭。不過,除卻少數幾個大臣,他們沒有資格進乾清宮,都是門外哭。
而且有太監指揮,何時哭,哭幾聲,何時退,怎麼退。
再加上一邊宮廷樂師所奏的哀樂。
讓朱祁鎮心中也一陣傷懷。
朱祁鈺似乎還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只是知道父皇已經躺在這個大盒子裡面了。還問朱祁鎮:“父皇什麼時候出來啊?”
讓朱祁鎮什麼不知道該怎麼說。
忽然朱祁鎮聽到外面太監的喊聲:“五軍都督府僉事,會昌伯致哀。”隨即有一個老人的聲音大聲哭道:“陛下。”哭聲甚哀,有一種撕心裂肺之感。
朱祁鎮眉頭微微一挑,對朱祁鈺說道:“你先一個人在這裡,我去更衣。”
朱祁鈺怯怯的說道:“大哥快回來,我有些怕。”
“好。”朱祁鎮說道:“我很快就回來。”
朱祁鎮從乾清宮後門出來,就看見王振在哪裡等他了。王振見朱祁鎮出來,立即引朱祁鎮走向側門,邊走邊說道:“小爺,長話短說,會昌伯消失的時間長了,會惹人嫌疑的。”
朱祁鎮說道:“我知道。”
隨即王振將朱祁鎮引入一間雜物間,朱祁鎮推門而入,王振立即在外面守着門。
朱祁鎮入門之後,只見這小房間之內,堆滿了大大小小的傢俱,有些朱祁鎮還有些眼熟,是乾清宮之中的擺設。
想來爲了停靈,乾清宮之中的傢俱有一部分都擺着在這裡了。
“老臣見過太子殿下。”會昌伯孫愚也在裡面,見了朱祁鎮立即跪倒在地。
朱祁鎮上前幾步,攙扶起來,說道:“外公請起。”
孫愚立即說道:“老臣不敢當。”
朱祁鎮見孫愚頭髮將近全白了,官服之外套着孝衣,一身服色近乎全白。長相清瘦,看上去氣色不錯。
說實話,朱祁鎮有些失望。
他此刻需要的是一個能夠扶保大位的外戚,只是大明的祖宗家法,都是取後於平民之中,雖然不能說是真正的平民。但是孫愚之前不過是工部一小官,能力影響力能有多少。
太后張家,放眼大明三百年,也可以稱之爲特例了。如會昌伯孫家一般的,纔是正常現象。
不過,朱祁鎮而今也沒有辦法,雖然他知道王振定然以他的名義在宮中拉攏了一些人,但是他決計不敢用這些人,與太后張氏執掌內廷數十年的威望相比的。
孫家雖然有些不足,但是也是朱祁鎮唯一能拿到的稻草。
朱祁鎮將孫愚攙扶起來,說道:“在外人面前,有君臣之別,但是在內室之間,何須如此,母后唯有我一子,今日還請外公助我。”
孫愚雖然能力不強,因姻親至伯爵,但也不是傻子。朱祁鎮派人請他密室相見,他就知道有事。聽朱祁鎮如此一說,心頭一顫,說道:“太后秉政向來至公,外面雖然有襄王金冊之事流傳。大抵捕風捉影。殿下不必多慮。”
朱祁鎮目光一凝,卻見孫愚低下頭,不敢與朱祁鎮對視。
朱祁鎮心中瞬間明白,這孫愚不想趟這渾水,或許覺得他如果與太后對敵的話,決計沒有半點勝算。
朱祁鎮微微一笑,說道:“是我多慮了。時候不早了,會昌伯早些回去吧。”
“殿下。”會昌伯孫愚跪在地面之上,說道:“非臣不願意,只是臣唯有家丁百餘人,不過持役而已,與各將門的家丁萬萬不能比的。臣即便想派出一些人手,也沒有人手可派。殿下請聽臣一言。”
朱祁鎮說道:“講。”
孫愚說道:“而今萬事都決於太后,殿下是萬萬不能繞過太后。太后與殿下畢竟是骨肉之親,殿下何不去見太后,承歡膝下。”
朱祁鎮說道:“孤知道了。”
孫愚見朱祁鎮依舊有些不悅,一咬牙,說道:“如果殿下還不放心的話,臣有五子,願意侍奉殿下左右。”
朱祁鎮見孫愚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就知道孫愚的確沒有辦法。並非想作壁上觀。他微微一嘆,也知道孫愚所言未必都是實話,但是也未必都是假話。
想用孫家的家兵卻是不行了。
朱祁鎮之所以有這個想法,就是歷史上奪門之變,就是歷史上的他糾結了將門的家兵所爲。
故而他知道,京師之中,除卻管理駐軍的五軍都督府之外,還有一些私兵,雖然每一家人數都不多,但是聚集起來,卻也有幾千人。
有時候政變,幾千人就足夠成事了。就如同奪門之變了。只是看來會昌伯連當時勳貴的基本線都沒有達到。
這個時代的勳貴,大部分還都是能打的。
朱祁鎮本來是微微失望,而今卻是失望透頂了,說道:“不用了,你回去之後,爲孤做一件事情。”
“殿下請講。”孫愚只覺得後背冷汗直冒,說道。
“爲孤盯緊彭城伯家。”朱祁鎮說道:“有什麼異動,孤都要知道。”
孫愚咬着牙說道:“臣明白。”
他知道這一件事情,他沒有推託的可能了。如果連這一件事情都做不好,恐怕要大大得罪這個外孫了。
因爲他不僅僅五大輔政大臣,也是五大輔政大臣之中,與宣宗關係最好,最得宣宗皇帝信重的大臣。
輔政五大臣,張輔,楊士奇,楊溥,楊榮,胡濙,雖然都是老臣,但是與宣宗皇帝關係最親密的莫過楊榮。如果不是太子登基,其他人尚好,但是楊榮恐怕求一告老而不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