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三公子靠在椅子上,頗感興趣地瞧着阿寒。阿寒還以爲自己什麼地方說得不對,心裡一橫,決定出“大招”。
“那個,公子,就說說我吧,我也是‘病入膏肓’的人啊。”
杜三公子睜大了眼,望着阿寒,用懷疑眼神打量她。阿寒伸出去一隻手,對杜三公子說:“來,公子,你摸一下。”
杜三公子警惕地往後挪了挪,“你幹什麼?”一個男人主動伸手,讓另一個男人摸。杜三公子懷疑這個小夥計是不是斷袖,雖然這小夥計長得清秀,有點像女孩兒。
阿寒看出來他想多了,說:“公子摸一下就知道我是不是病人了。”
杜三公子“哦”了一聲,這才把心放下,然後緩緩伸出了一隻手,在阿寒的手心捏了一下,感覺,很軟,很——“騰” 杜三公子幾乎是從椅子上蹦起來的,大叫道:“你是鬼啊!”
這一聲,驚得一層樓的食客紛紛向他這裡投來詫異的眼光,阿寒連忙站起身,向客人們陪笑說:“是玩笑話,我們開玩笑的,諸位不必在意。”客人們聽了,這才又各自用餐去了。
阿寒回頭安撫杜三公子坐下,才說:“公子這回可信了,我身有奇症,都沒想過去死,能活一天,就快活一天。閻王不來收我的命,我絕不走。”阿寒說到這,心裡嘀咕,“閻君,我可不是針對你,只是用你來說事。”
杜三公子點點頭,“你說得對,可如果我不喝醉了,晚上我不敢回家。”
阿寒納悶,“不敢回家?有劫道的,還是有暗殺的?”
“劫道暗殺我都不怕,我就……”
還未等杜三公子說完,阿寒拍胸脯,搶着說,“沒事,今天晚上我送公子回家,有什麼暗箭飛鏢都衝我來,我替公子擋着。”
看阿寒那一本正經的樣子,杜三公子被逗笑了,沒再繼續解釋,說:“到時你別嚇得自己先跑了就行。”
“公子只管放心,我阿寒向老天爺保證,定要把公子平平安安送回家。”
阿寒敢打這保票,是因爲她知道根本不可能有什麼暗殺之類的。要是真有,這位杜三公子天天防暗箭還來不及,哪敢把自己喝醉,這不等於把自己送到暗中的敵人手上。
“這位公子怕什麼,難道是怕黑?”阿寒私下揣測,“堂堂太師家的三公子,膽子竟然這麼小嗎?”
阿寒想到這裡打量對面的杜三公子。前兩次與杜三公子正面接觸,杜三公子都已經喝得五迷三道了,這次卻是第一次在杜三公子正常狀態下,仔細瞧這位太師家的公子。
桌邊的杜三公子清秀俊雅,白皙光潔的臉龐,濃眉修長,一雙黑眸炯若寶石。兩張薄脣勾起一抹溫和的笑,與前兩日喝醉時判若兩人,真是風流倜儻,溫文爾雅的一個年輕公子。
“還是不喝醉時更好看。”阿寒心中讚歎。
杜三公子見阿寒發愣,伸出一隻手來,“拿來。”
“什麼?”
“酒壺。”
“哦,哦。”阿寒趕緊雙手捧了上去,不忘提醒一句,“就這一壺,公子。”
“你若能說到做到,我以後來醉仙樓就喝一壺酒。”杜三公子一邊給自己倒酒一邊說。
“公子睿智。”阿寒奉承道。
杜三公子哈哈一笑,指着阿寒道:“你,有點意思。”
阿寒勸完了杜三公子,她又去忙了。
雖然只有一小壺酒,但杜三公子細抿慢品,坐了很長時間,就是爲了等阿寒。等到醉仙樓客人少了,才站起身結了賬,叫阿寒一起走。
二人從醉仙樓出來,外面的天都已經黑透了,街道兩旁只有幾家店鋪的燈籠還亮着昏黃的光。
杜三公子站在醉仙樓門口向外面看了又看,然後像鼓足了勇氣一樣,走下醉仙樓的臺階。阿寒趕忙跟上。
一路無事,二人閒聊起來。
杜三公子問阿寒,“你是襄州城的人?”
阿寒道,“我從隨縣來,孫步銘叛亂時,逃難來到襄州城。”
“你的父母呢?”
“不知道。”
“你是孤兒?”
“嗯,我一出生就被扔在善堂,是阿伯收養了我。”
“你阿伯是誰?”
“人們都叫他老周頭,現在是醉仙樓的掌廚。”
“哦,那你姓什麼?”
“大概是,姓周吧。”
“大概?”杜三呵呵笑起來,“你沒姓嗎?”
“認識我的人都叫我阿寒,這個名字也是阿伯給我起的,就因爲我身體冰寒。”
“哦,那你身體冰寒是什麼病?”
“不知道,胎裡病,一直這樣。”
“一直這樣,沒有找醫生治嗎?”
“杜公子,你覺得我這樣的人看得起病嗎?只要不死,寒就寒去吧。”
“回頭我找個名醫,給你瞧瞧。放心,不用你出錢,診費我出。”
“那可多謝公子了,無功不受祿,我也習慣了,治不治也無所謂,而且我這身體到夏天很有用。”
“有什麼用?”
“可以冰鎮飲品啊。”
杜三公子又一陣哈哈大笑。
笑過之後,杜三公子道:“你知道我姓杜了,我在家排行老三,上面還有一個兄長和一個長姐。我叫杜明慎,你以後叫我杜三也可以。”
“杜明慎,杜三兒。”阿寒邊走邊唸叨,“真是好名字。”
杜明慎不知道阿寒所指的好名字是杜明慎還是杜三,他臉上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不拘小節,走在自己前面的酒樓小夥計。他不計較,相反,他對阿寒很感興趣。
兩人相處時間不長,卻讓杜明慎感到了難得的輕鬆與開心,暫時將離開佑安後的苦悶拋到了腦後。
說笑中,二人已經走到了杜宅門口。杜明慎像是還沒反應過來一樣,看着杜宅的兩扇朱漆大門發起了愣,失神地說:“這就回來了?什麼也沒看到?”
阿寒不知道他嘀咕什麼,提醒到,“公子,你的家到了,你看大門上,真真地寫着杜宅兩個字呢。”
“嗯,”杜明慎回過神,走到門前敲了幾下門環,門開了,又是那個叫根生的下人。他看到杜明慎今天是清醒着回來,不由得一怔。
阿寒道:“公子平安到家,我的任務也完成了,我就告辭了。”
杜明慎回過頭對阿寒說:“我也遵守諾言,以後去醉仙樓最多就一壺酒。”然後走進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