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莽夫,前面就是漢陽府蔡店鎮了,天色太晚了,咱們就在前面借宿吧!”宋獻策說道,指着前面的一個小鎮堡。
天色也是很晚了,太陽落山已經有一半個時辰了,三人兩匹馬一頭驢,一路風塵僕僕,疲乏得很,宋獻策更是已經體力透支了。
“小猴,你去喊一聲,叫他們開門,放我們進寨堡投宿。”秦翼明吩咐道。
小猴跑了過去,不一會兒又跑了回來,怒氣道:“少爺,他們不給開門,讓我們等天明瞭再說。”
“剛纔路過一家民戶,要不我們去那戶人家借宿一晚?也好過在這荒郊野外啊!”宋獻策說道。
秦翼明點了點頭,他也不想在野外露宿,於是三人就來到農戶家。
外面看就三間茅草房的民居,可是三人進了院內才知道這戶人家不是普通人家,院內有大石鎖,長矛,長鞭,弓箭等武器,在院內擺放着。
“吾日三省吾身:爲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屋內有人在秉燭苦讀。
“有人在家嗎?”小猴大聲向屋內喊話,三間草房,其中有一間油燈還是亮着的。
“誰啊?”屋內一個蒼老的聲音問話。
“我們是過路的商人,天色晚了,想在你家借宿一晚,不知道方不方便。”小猴大喊道。
不多久,另外兩間草房也亮了起來,出來一個老漢,年紀雖大,但是卻非常精神,一看就知道是練家子,腰間還繫着粗麻繩。
“老人家,這是我們家少爺,天色已晚,路過此地想借宿一晚,不知道能否?”小猴很禮貌地說道,同時遞上了一兩銀子。
那老漢一聽,打量了幾人,還有一隻穿着紅肚兜猴子,也不像是歹人,便笑着說道:“方便,幾位安心在舍下住下便是,小哥,何需銀錢?”老漢笑着推開小猴手裡的銀錢。
秦翼明上前,把銀錢推回老漢的手裡,說道:“老漢無須客氣,多有叨擾,這點銀錢,一定收下。”
那老漢最後沒得辦法,收了銀錢就張羅起來,“秋月,秋香,出來把雞殺了款待客人。”
很快出來兩姐妹,一對雙胞胎,長得頗爲標誌,若是單從面相上看,真的無法區分,好在二人的衣服還是有區別的,雖然二人都是穿的粗麻布,可是卻有一黑一白的分別,其中白衣女子還問道:“爹爹,那老母雞可是咱們家唯一的一隻了,殺了就沒雞蛋給哥哥補營養了,哥哥還要準備科舉呢!”
“殺!休羅嗦!”老漢沒好氣地說道。
“是,爹爹。”兩姐妹一個去了雞籠,一個去了院內的土竈臺生火,配合非常默契,都不需要語言溝通,彷彿心有靈犀一般。
秦翼明知道這老漢家日子苦,跟老漢交談得知,老漢姓劉,早年當過鏢頭,後來年紀大了就帶着家人回了這老家,用積蓄買了幾畝田地,生了一個兒子,還有一對雙胞胎的女兒,他夫人也是在生了這對雙胞胎女兒到時候難產,這孩子是他破開了自己夫人的肚子才活下來的,這對姐妹自小體弱,所以劉老漢從小就教她們舞槍弄棒,這兒子則是他花了大力氣供着唸了私塾,可是就考不中,連個秀才也不是,老漢嘆氣不止。
聽了老漢說自己兒子久不能中舉,宋獻策在一旁不自在了,他也是如此,他讀書喜歡雜書,對於那些四書五經不太感興趣,所以他才精通旁門左道,後來他就乾脆放棄了科舉之路,做了測字先生餬口。
“哎,百無一用是書生啊!”宋獻策在一旁感慨道。
“誰說百無一用是書生,讀書可通名義,知禮節,小可齊家,大可治國,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書是天底下最好的東西,讀書是天底下最崇高的事業!”屋內走出來一個書生摸樣的男子,一身粗麻長衣,一看就是個貧寒之人。
老漢教訓道:“漢兒,你個書呆子,在客人面前不可無禮!”
“爹爹,這可不是君子之道,你讓客人露宿我們家,恐怕會給客人帶來災禍,這位公子,吃完了趕快離開吧!”劉書生說道。
這個時候那對姐妹端了一盤燒雞進來,笑着說道:“大哥你放心,就劉家莊那幾個無賴,我們姐妹就夠應付了,大哥你就在房內安心讀書即可,諸位位客人,請用。”
“這二位是你老的女兒吧?”秦翼明問道,看着兩個標誌的雙胞胎。
老漢摸着鬍子笑道:“呵呵,正是,這黑衣服的是老大秋月,白衣服的是老二秋香,我也是爲了將她們二人區分開,從小就給他們穿不同眼色的衣服,這十幾年來,她們也習慣了。客人,趁熱吃,千萬別客氣。”老漢說着就將那盤子燒雞往秦翼明等三人面前推着。
秋月秋香二姐妹,老實地站在老漢背後,也打量着秦翼明等人,秦翼明高大威猛,頗爲標誌,也是引得二女頻頻關注,這習武的女子跟大家閨秀就是不一樣,大膽直接。
阿花這個時候在老漢家四處搜尋着,嘰嘰的叫着,秋香見可愛的小猴子,歡喜的不行,就要伸手去抱,誰知一不小心酥胸就被偷襲了,驚恐地大叫了起來,阿花也是嚇了起跳,爬到了橫樑上躲着,警惕着一切。
“你個死猴子,手腳不乾淨!”頗爲氣憤,騷紅着臉,在這麼多人面前被非禮了,讓她非常不好意思。
“嘻嘻,妹妹,何必跟這麼可愛的猴子生氣呢?人家還穿紅肚兜呢!”
“阿花,不許胡鬧!”秦翼明怒斥道。
“阿花?這小猴叫阿花?”
“姑娘,這阿花以前的主人是一個跑江湖的,那人專門教阿花偷別人東西,所以阿花才手腳不乾淨,我看不過眼,所以決定將阿花給領養了,不過這阿花特別喜歡......”
“喜歡什麼?”
“喜歡女孩子的紅肚兜,所以我就給它取了個阿花的名字,若阿花有冒犯之舉,兩位姑娘多見諒。”
“啊?”秋月秋香同時警惕地雙手護在胸前。
老漢收了一兩銀子,可是才一隻雞待客,覺得略有愧疚,於是繼續道:“啊香,把我那一壺酒拿來,讓客人喝點酒晚上好休息。”老漢吩咐道,那小猴子的舉動,他也不在意,就是一畜生,胡鬧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宋獻策行走江湖全靠一張嘴,腿腳功夫可是不行的,一聽到有災禍立刻擔心了起來,他可不是什麼遊俠兒,看到事情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逃跑,可不是那些藝高人膽大的俠客,什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之類的,跟他沾不上邊。
“老人家,你家可是碰到什麼危難?”宋獻策關心地問道。
老漢笑着說道:“呵呵,沒什麼,就是劉少莊主仗着自己姐夫是沔陽衛指揮使,橫行鄉里,而且他們祖上中過舉人,他們不需要納糧繳銀,這沒幾代人就富足了起來,到處強買百姓的田地,我看不慣就管了一次,結果這劉莊主就賴上我了,來了幾次都被我打跑了。”
這大明士紳不需要納糧,確實是一大弊病,那些人仗着自己的地位,拼命的吞併土地,土地日益集中,百姓日益貧困,國家的財政也日益艱難,最後那些沒有土地的百姓,要麼做佃戶,要麼就成了社會不穩定的因素了。
“劉八女這混蛋,爲富不仁,我爹爹俠義心腸,幫那些百姓打了劉八女的惡犬,那劉八女視我爹爹爲眼中釘,肉中刺,他們多次想對我爹爹不利,不過都被我爹爹打跑了。”那對姐妹花一臉自豪地說着。
“劉家可是跟沔陽衛的指揮使有姻親,你們能打應那些私甲,難道還能打贏整個沔陽衛的官兵?”劉漢訓斥自己的妹妹們,在他看來,自己的父親和妹妹們做事情都不會三思,不計後果,只會快意恩仇。
那姐妹一聽沔陽衛,也沉默了。
“少爺,這沔陽衛可是興都留守司的轄下衛所啊!”小猴小聲提醒道。
“是麼?”秦翼明問道,一臉尷尬。
“惡狗當道!兵匪橫行!”宋獻策在一旁譏諷說道。
“誰說不是呢,哎,不過這當兵的也不是個個都是壞人,就安陸縣的秦大人,那就是爲國爲民的好官,他可是爲了百姓連左良玉的匪兵都敢殺,還打跑了八大王張獻忠,真是厲害,我們大明要是個個都跟秦大人那般勇武就好了。”秋月提起秦翼明,那臉上那種崇拜之情,看的宋獻策一臉的羨慕,秋香也是心鄉往之,抱着小手肅然起敬,拼命的點頭!
“秦大人?你們說的可是德安千戶所正千戶秦翼明?”小猴有點不敢相信,原來少爺的威名已經這麼大了麼?
“正是正是!”那兩姐妹一起回答,言語跟動作都是一模一樣,說到秦翼明,一臉的興奮,秦翼明內心頗爲得意,沒有想到自己的威名都傳到了這漢陽府了。
“哎,你們可不知道,那秦匹夫也不是什麼好人!人面獸心,穿着羊皮的狼,黑心着呢......”宋獻策盯着秦翼明笑着說道,平時秦翼明喊他神棍,他喊秦翼明匹夫,二人從來都不介意,宋獻策正準備喝酒,這個時候卻被那對姐妹一把搶了過去。
“哼,不准你說秦大人的壞話!”姐妹二人都怒道。
老漢瞪了一眼兩個女兒,笑着對秦翼明等人說道:“呵呵,客人勿怪,我這兩個女兒自小跟我習武,看不上那些文弱書生,反而喜歡行伍之事,她們二人最是崇拜秦千戶的,我都不敢在她們二人面前說秦大人的壞話,不然小老頭我飯都沒得吃了。”
“是啊,我這兩個妹妹都是尚武之人,客人小心。”那書生也提醒道。
宋獻策一臉的尷尬,小猴在旁邊卻是竊笑了起來,秦翼明心情卻是很舒暢。
自己莫名其妙的,原來已經小粉絲了,而且還是兩個雙胞胎美女粉絲。
“對了,老人家剛剛說道晚上會有人來搗亂?會是這沔陽衛的人?”秦翼明問道,若是沔陽衛的人,他出面或許管用。
老漢笑道:“不礙事兒,也說不定呢,也許吧!客人晚上只管在家裡老實待着,明日大早趕路。”
“爹爹,我知道爹爹和兩位妹妹武藝高強,不怕劉家惡少的犬牙之輩,可是萬一那劉家惡少請來了沔陽衛的官兵,我們當如何是好?”劉漢憂心道。
劉老漢和那對雙胞胎都沉默不語,他們對付那些家丁自然不成問題,可是對付官兵卻有點吃力了。
“少爺,我們?”小猴問道。
“老漢,我們今晚想在你家借宿一宿,明日再說,多有打擾了!”秦翼明決定留下來,他倒是要看看那些沔陽衛的官兵是如何魚肉鄉里的。
他升任興都留守司都指揮僉事以來,還沒有去過承天府,可並不代表他管不了這沔陽衛的匪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