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戴恩?”高傑說道,提起這三個字,他微微一笑,說道:“沒有想到他還敢來見我?請他進來。”
“是。”李成棟說道。
高傑又對李本深說道:“請夫人過來,就說有故人來訪。將元爵也帶來。”
“是。”李本深說道。
李成棟乃是高傑的愛將,而李本深乃是高傑的外甥,一個佔了能,一個佔了親,正是高傑的左右手。
不過一會功夫,羅戴恩就進來了。
羅戴恩見高傑雄踞帥帳之上,也恭恭敬敬的說道:“吳王座下吏部尚書羅戴恩見過大帥。”
“吏部尚書?”高傑冷笑一聲說道:“想不到你這個老摳門,居然也有今天。”
羅戴恩一聽這話,心思就放下來了,說道:“我也想不到,當年的翻山鷂現在居然是大明的總兵官了。”
隨着曹營集團的急速擴大,羅戴恩的權力比之前大了數倍,但是卻有被排擠出權力核心的意味。讓羅戴恩心中有些急。
但也沒有辦法。
一些人的能力就這樣。羅戴恩之前不過是山寨之中一賬房先生而已,後來一直負責曹營的後勤,只是當曹營從數千人發展到數萬的時候,就有一些吃力了,發展到數十萬之後,他不得不將後勤事務委託給張質了。
並非羅汝纔不信任他了,而是他的能力極限就到了這一步了,再多已經做不過來了。
而這一次羅汝纔將他安置在吏部尚書之上,其實他的實權並不是太大。
無他,吏部尚書最大的權利,是在任命官員上的,但是想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有自己的派系人馬,但是羅戴恩手中並沒有。北地的士紳多願意依附於張質,而江南士紳多願意依附於錢謙益。
羅戴恩手下不過有一些雜流,沒有功名在身的人。這樣的人也不是太多的,沒有自己的嫡系人馬,即便坐在吏部尚書的位置上,又能發揮出多少作用。
故而羅戴恩有一種危機感。
這一次來出使高傑,就是羅戴恩想要立功,確立他在羅汝才心中的地位。
不過,他這一次過來,並不是沒有準備的,至少他與高傑還真是舊識。他最大的擔心,是高傑如今六親不認,一上門就將他給殺了,不過聽高傑稱呼他老摳門,就知道,不過這一次成與不成,至少他的小命保全住了。
兩句話下來,氣氛也都緩和起來,高傑微微一嘆,說道:“很多事情當年真想不到啊?”
羅戴恩說道:“是啊,世事難料。”
當年在一起抱團取暖,只是爲了求一條活命的人,而今天南地北稱王稱霸,爲皇帝者有之,爲王爺者爲之,爲總兵者有之,現在還有一個吏部尚書。時間如果能倒轉十幾年,他們誰都想不到他們現在有這個樣的局面。
“誰來了?”一個聲音從後面傳了出來,卻見一個女人走了出來。
這個女人大概有四十歲上下,雖然是徐娘半老,歲月在她的身上留下深深的痕跡,讓她的顏色無法與年輕人相比了,但是那一股書卷氣質卻依舊讓這些大老粗有一種手不知道往什麼地方放的感覺。
如果時間倒轉十幾年,當初的邢氏又是怎麼樣的風華絕代。
羅戴恩心中暗道:“也難怪翻山鷂栽到他手中。”
這個女人就是邢氏,爲了這個女人,高傑背叛了李自成。
羅戴恩對邢氏的底細還是比較瞭解的,這個女人姓不姓邢,羅戴恩不確定。但是她卻是書香門第出身,被李自成擄進營中,她暗中順服,得到了李自成的信任,讓她管理闖營後營賬目。
也是因爲這個,羅戴恩與她有過一些接觸。
邢氏也是乘着這個機會,與高傑暗中勾結,讓高傑帶她走,去投降官軍。
雖然很多人都以爲是高傑色迷心竅了,但是卻不知道,這裡佔據主動的那個人是邢氏纔對。
自古以來的文化崇拜,讓羅玉嬌對張軒的才學覺得癡迷之極,以至於深深的愛上張軒,同樣的道理,高傑殺人放火是一把好手,但是卻是經不住如此氣質的美人垂憐。
而且即便現在,邢氏在高傑軍中的地位也是非常特殊的。
高傑從年輕時候一個殺人放火的馬賊,到現在統兵數萬的總兵官,其中也少不了邢氏的功勞,故而,縱然邢氏顏色不在,高傑對別的美人多有恩寵,但也無法代替邢氏在高傑軍中的地位。
“拜見邢夫人。”羅戴恩說道。
“你是----?”邢氏微微皺眉,好半天才說道:“是羅賬房嗎?”
“正是。”羅戴恩說道。
十幾年前的故人,變化都很大的,羅戴恩的頭髮花白了,而當年邢氏是一等一的美人,而如今也徐娘半老了。邢氏心中也有一些唏噓,說道:“想不到如今還能見到故人,元爵。”
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走過來,邢氏說道:“拜見你羅伯伯。”
高元爵上前說道:“拜見羅伯伯。”高元爵乃是高傑與邢氏之子。
羅戴恩說道:“好孩子。”他隨即從腰間摸出一塊玉佩,遞給去說道:“這是伯伯給你的見面禮。”
曹營佔據江南,羅戴恩作爲曹營搞層,拿出來的,自然是一等一的好玉。高元爵不認識,邢氏卻是識貨的,知道這是一塊羊脂玉,放到外面少說幾百兩銀子。
“當家的,今日見了故人,不勝歡喜,我這就讓後面擺酒,我等敘敘舊,也就不說現在這些煩心的事情了。”邢氏說道。
高傑一聽,似乎明白了什麼,說道:“對,對,對,今日只敘舊,不談其他。”
羅戴恩過來幹什麼?高傑心中豈能沒有一點猜測。既然邢氏暗示要晾着羅戴恩,那高傑自然配合,反正現在鳳陽附近的戰事,乃是高傑佔據優勢。
高傑數萬大軍,已經將袁時中逼到淮河以南了。
袁時中兵力不如高傑多,戰力也比不過高傑。已經屢屢向南京求援了。
所以,高傑自然有等下去的底氣。但是羅戴恩卻沒有時間等了。
羅戴恩與高氏夫婦酒過三巡,羅戴恩忍不住說道:“老高,我來的意思你也知道,大家都不要繞圈子了。”
“不是我當家的人想繞圈子,而是朝廷對我高家,也算是天高地厚之恩了。我家老高絕非反覆無常之輩。”邢氏說道:“所以這本就沒有什麼好談的,我們今日不過是故友重逢,敘敘舊而已,別無他念。”
“我信你的鬼。”羅戴恩心中暗道:“如果你高家真的對朝廷忠心耿耿,就不會從山西一路跑到這裡。”
高傑從山西撤出來,讓整個山西南部爲之一空。李自成所過之處,幾乎沒有什麼抵抗,這是忠臣所做的事情嗎?
“既然如此。”羅戴恩說道:“我只好去拜見袁宗第了。我們兩家雖然有些隔閡,但是有時候不是不能聯手,大不了,將鳳陽讓給闖營就是了。”
高傑眼角微微一抽,說道:“只怕你去不成。”
羅戴恩似乎忽略了高傑語氣之中的威脅。說道:“我當然不想去闖營,襄陽之變,兩家早就撕破臉了。將來必有一戰,所以我來找你了,我覺得這個時候,老高,你也該想想你自己的出路了。即便不爲自己想想,也要爲元爵想想,這天下將來是誰的,誰也說不清楚,萬一李自成得了天下,他會放過你嗎?”
高傑深吸一口氣,說道:“來人,將酒菜撤了。”
“是。”立即有人答應下來。
高傑站起身來,雙手按在桌子上,說道:“那麼我們好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