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軒沒有說話,但是臉上的表情已經暴露了一切。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大聲說道:“張元海。”
“在。”張元海大聲說道。
“五十步之內不許有一個人,不得道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張軒說道。
“是。”張元海答應下來,隨即鎧甲碰撞之聲遠去了。一時間這裡只剩下張軒三個人了。
張軒整頓一下思緒,暗道:“事到如今,恐怕也隱瞞不得了。”他嘆息一聲,說道:“沒錯,我覺得岳父恐怕有危險,就在這數月之內了。”
“天無二日,國無二主,曹操早該知道這一點。”張質冷笑道:“他不改道易轍,出事是太正常不過了。”
張質向來看不起羅汝才,不,他連看李自成都看不起,如果不是張軒想辦法讓張質上了賊船,他纔不會爲流寇效力的。
“將軍沒有勸過曹帥嗎?”曹宗瑜說道。
與張質不一樣,曹宗瑜在羅汝才麾下有過一時間,而且那一段時間,還是羅汝才的低潮期。被楊嗣昌攆得滿山遍野的亂跑,越是如此,羅汝才就越要籠絡人心,對士卒相當之好,曹宗瑜故而瑞羅汝纔有一些看不起,但是卻不能說沒有一點感情。
“我怎麼沒有勸過?”張軒一想到這事,現如今依舊是滿心的不舒服,說道:“我勸過他不知道多少次了,與李自成分道揚鑣,但是他不聽,我能有什麼辦法?我能有什麼辦法?”
張軒氣不打一處出,聲音不由的大了起來。
“現在說這個也有些遲了。”張質最爲冷靜,開始分析眼前的情況,說道:“我不知道將軍從何分析出來的,我雖然看出來闖營與曹營遲早要做過一場,但不能肯定在這幾個月之內,因爲對李自成來說,這幾個月內做這件事情,實在太早一點了。更可見李自成也不是一個成事的人,只是將軍準備怎麼辦?”
張軒對此設想過很多,此刻也想聽聽當世之人怎麼想。說道:“我心亂如麻早已沒有了什麼注意,還請大兄教我。”
“想來將軍,是不會投靠李自成的。”張質說道。
“正是。”張軒說道。
“那麼將軍現在就該去襄陽。”張質語不驚人死不休,這一句話嚇了張軒一跳。
“怎麼可能?”不用張軒說話,曹宗瑜就已經說話了,道:“明知道襄陽此刻正是龍潭虎穴之中,又怎麼能去啊?”
“不然。”張質說道:“首先這事情沒有那麼快發生,將軍所做的,就是去見羅汝纔再次苦勸羅汝才與闖王分道揚鑣。”
“沒有用。”張軒苦笑說道:“如果有用的話,就不會等到今天了。”
“這不是做給羅汝纔看的。”張質的目光之中帶着幾分冷酷說道:“而是做給曹營其他人看的。”
“羅汝才縱橫天下幾十年,麾下還是有一些本錢的,而且羅汝才只有一子一女,如果我是李自成,發動之時,走了誰,也不會湯羅汝才與羅玉龍走了。”
“羅汝才與羅玉龍一死,曹營自然論到將軍繼承。以羅汝才的威望,李自成即便能殺了羅汝才,也不可能平安的將曹營全部接受過來。到時候將軍在汝寧高舉曹營大旗。到時候自然有曹營餘部來投奔將軍。多得不好,只需一兩萬精卒投奔,將軍的實力也就大爲不同,到時候我再牽線,我能給將軍弄一個汝寧總兵的銜。”
張質的目光此刻有一種燙人的感覺,說道:“我知道將軍看不上朝廷,不過,朝廷畢竟還是用些家底的,將軍繼承曹營餘部,定然惡了闖往,不投奔朝廷,恐怕根本無法現在義軍之中存身。”
“不過僅僅是存身而已。如朝廷可輔佐,自然安安分分當總兵官,如果朝廷不可輔佐,將軍未必不能將這個總兵,做成節度使。”
張質所言的節度使,決計不是李自成所封的節度使,而是唐末的藩鎮。
張軒一聽心中微微一動,但是隨即搖搖頭說道:“汝寧不是久留之地。”
“有兵還怕與朝廷討價還價嗎?”張質微微一笑道。
“你說看半天,還是太過危險。”曹宗瑜說道:“萬一,正好撞上去了,豈不是九死一生嗎?而且如果要投奔朝廷,我們現在和萬餘精兵,難道撈不到一個總兵官噹噹,凡是還是穩妥一點的好。”
張軒心中猶豫,有幾分不知道聽誰的好了。
之前張軒並沒有想過從襄陽之變之中撈取什麼好處,不過,張質讓張軒不得不面對一個現實,那就是一旦羅汝才爲李自成所殺,羅汝才女婿這個名分,能給他帶來多少好處,就能帶來多少壞處。
以他現在的實力,很難自立。恐怕到時候在官軍與闖營之間例外不是人。
“如果羅汝才能在襄陽之變中活下來就好了。”張軒這個念頭一冒起來,就像野草一樣瘋長,、明知道不大可能,但是張軒卻忍不住去想。
有曹營數萬精銳,打崩馬士英沒有任何問題,進攻江南,很大機率能打下來,定鼎江南之後,只要穩紮穩打,再不濟也可有一個南北朝的局面。
可比現在好多了,他萬餘兵馬在亂世之中根本找不到一個方向。任何大戰略都無法制定,因爲影響張軒的因素太多了。
現在張軒給自己制定的唯一個戰略,就是南下,至於南下到什麼地方?只能隨機應變,走一步看一步了。
“即便真的撞上兵變也沒有什麼事,”張質依舊帶着冷酷的語調說道:“曹營數萬人馬,豈能死忠於曹操的不在少數,將軍此去又不是不帶兵去,有羅岱千餘騎兵護送,即便是真正的亂起,也能殺的回來。說不定還能帶回來一些兵馬。”
“你是拿將軍的一條命在賭。”曹宗瑜忍不住說道。
“起兵造反,本就是一場壓上九族性命的賭博。”張質說道:“都在賭了,賭的大一點又何妨啊?”
張軒暗道:“看來張質對於我將整個臨潁張家都拉上賊船,心中還是有些不爽的。”
“好了。”張軒壓制住他們說道:“曹兄,大兄,你們不要說了,讓我好好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但是越想,張軒的腦子越亂,一時間不知道從何從理清思緒。
“將軍不好了,不好了。”張元海不敢違抗張軒的命令,只能在五十步外大聲喊道。
“進來,”張軒將張元海叫過來。張元海幾乎立即飛奔過來,張軒還不等張元海站穩腳跟,就厲聲訓斥道:“多大的人了,就不能穩重一點,出什麼事,是天蹋了,還是房子着火了。大呼小叫什麼?”
“是霜,地面上結霜了。”張元海大聲說道。
“地上有霜不正常嗎?”張軒暗道:“今天是有一點冷的不尋常。”
張軒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砰”的一聲,一個椅子重重的砸在地面之上,張質的臉色蒼白,在燈光的照耀之下,渾似見了鬼一樣。也顧不得什麼風度了,只見他一把抓住張元海的衣襟大聲說道:“你沒有騙我。”
“大伯,我怎麼敢啊,是真的。”張元海聲音之中就帶着幾分哭腔了。張質一聽,也不顧張軒在場了,立即衝了出去。
曹宗瑜也跟了出去,果然看在外面的草木之上,結了一層霜。
很尋常的白霜,在秋冬時節常常見到的霜。但是此刻幾乎所有他都如喪考妣的樣子,讓張軒立即知道這霜很不尋常。
但是不尋常在哪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