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霄雲忽然過來了,他是爲昨天緝事府的事情來的。
“緝事府的那場火是怎麼回事?”霄雲也不打什麼彎彎繞,開門見山的問。
“哥哥知道緝事府着火的事?”涵因笑問道。
“你剛被緝事府攔住的時候,雲際就知道不對,趕緊跑來通知我。”霄雲答道。
“雲際也去了?”涵因方意識到這裡還有個雲際。她平時不聲不響的,涵因總忽略她的存在,加上霄雲說過,不必特意讓雲際跟在身邊,她最擅長的是隱藏僞裝和輕功,她自然會跟在涵因身邊。因此涵因總不自覺的忽略她的存在。
霄雲笑道:“我叫她保護你可不是隨便說的。”
涵因笑道:“那你也去了?”
“我到的時候緝事府已經起火了,皇城裡盤查很嚴,我沒有找到你,就沒有久留。”霄雲說道。
涵因很是吃驚:“今天我沒有帶雲際,你們都是怎麼進去的?”進皇城必須是有魚符的官員及其僕役,也都要有各家配發的腰牌,是在上任或者誥封的時候,跟着魚符一起下發,也只能跟着主人才能進皇城。涵因這個一品誥命夫人配隨侍僕役的腰牌八塊,也就是說可以有八人隨侍,涵因入宮一般都帶不滿八人。若是帶其他無品級的親屬是要另算的。
涵因今天根本沒有帶着雲際,因爲把她當僕役並不合適,但若是當親屬,又要另行報備,很麻煩。
“我們自有我們的方法。白天皇城並不難進,進出車輛很多,只要跟着混進去即可,不過進宮城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需到晚間才行。”霄雲笑道。
涵因知道像霄雲這樣的武功高手自有自己的手段,否則的話,他就沒法潛入宗正寺查自己的身世了。不過讓涵因沒想到的是,在大白天霄雲也能在盤查嚴格的皇城來去自如。武功的事,她也不便追根究底,因此便嚥住不再問了,轉而笑道:“我沒什麼事,在緝事府待了一會兒便被放出來了,讓你們擔心了。”
“那火……是否跟妹妹有關?”霄雲略皺了皺眉頭,試探着問道。因爲涵因去緝事府的時間和着火的時間間隔太近了,讓他不得不生疑。
涵因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笑道:“如果不是那場火。我可能沒那麼容易出來。”
霄雲的眸子中露出幾分異色,聽涵因這麼說,他心中已經有數了,不管涵因怎麼弄的,能從緝事府從容脫身就很讓他詫異了。他也便沒有再追問。
倒是涵因問起他:“我要跟着老爺去涼州赴任了。哥哥一個人在長安不知道是否方便,我已經跟杜筱打過招呼了,讓她定期把銀子送過去。”
霄雲卻搖搖頭:“不必,我會把這處的事情打理好,帶着孩子們隨後也去涼州,你不必管我。到時候我安頓好了。自會跟你聯繫。”
“哥哥不必如此,那邊條件艱苦,已經欠哥哥良多。我怎麼能……”涵因說道。
霄雲搖搖頭:“我在這世上只有你一個親人,自然要爲你着想,你不必多說了,我自有主張。”
面對霄雲只付出卻無所求的人,涵因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想了想問道:“那哥哥不如和我們一起走。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霄雲卻又拒絕了:“你有唐國公府的護衛在明處,我在暗處會更好。雲際你也不必管。她自有她做事的方法。”
涵因點頭表示知道了,又問道:“哥哥不需要回你師門看一看麼。沈瑤姐姐想必是想要你回去的。”
霄雲搖搖頭:“不必了,師姐那邊我已經打了招呼,她需要我回去的時候我自會回去,你不用爲此掛懷。”
涵因並不清楚他們師門中的事情,知道霄雲自有分寸,於是只好笑道:“那就隨哥哥安排吧。”
………………
李湛忙着交接衙門的事情,涵因則因爲緝事府的事有些心不在焉,但無論如何,李令玉的婚禮還是如期舉行了。
李令玉的婚禮雖然匆忙,還是辦得很熱鬧,許多想跟李湛辭別的人,就參加這個婚宴也就盡到意思了。李湛元配的孃家——劉家也過來了人,劉氏的哥哥在沛縣,託人捎了話,說自己趕不及過來,只請在長安的族叔過來盡到禮儀。
其實就是來查賬,看劉氏的嫁妝有沒有被李湛的繼妻動手腳。那人拿着嫁妝單子覈對一遍,發現竟然分毫未動,李令玉的嫁妝再挑不出什麼來,也便罷了。
李令玉在這邊行完各項儀式,向李湛、涵因拜別就登上了韋家來接人的障車。
那邊走了,涵因方歇了口氣,這邊跟陸寄悠、蕭若華說會兒話,陸寄悠很是難過:“還說嘉柔回來之後,咱們好好聚一聚呢,沒等到她,你到先要走了。”
“誰知道會這麼匆忙呢。”涵因嘆道:“我這一去涼州,少說要三年,若是我家老爺連任怕是時間還要長。”
“你可要時常給我們寫信回來。”蕭若華握着涵因的手。
“你們也要好好保重纔是。”幾個人相互叮囑着,約好了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好好聚聚。
涵因這邊招待着女客,那邊還要隨時注意男客那邊。送走了李令玉,不少客人們跟着迎親隊伍到門口,一些跟兩家都要好的還要趕去夫家,李湛在外頭繼續應酬男客,涵因作爲主婦也要時時注意前頭的情形,如果前頭有什麼事情要儘快處理。剛管家就來回有人在前頭喝醉了酒,正發酒瘋呢,涵因只好跟陸寄悠和蕭若華告罪,匆匆忙忙的上前頭去照應。
見前頭酒席上亂成一團,趕緊讓人把那客人扶到客房休息,又派人將那人掀翻的桌子和滿地的酒菜拾掇乾淨。
剛處置完要回女客的席上,卻在迴廊上跟人撞了個正着。
涵因擡頭一看,竟是崔皓軒。崔皓軒已經蓄了須,在嘴上薄薄的兩撇,讓他的面容顯得多了幾分成熟。上一次見他還是在溫國寺說法的時候,算起來,兩人已經有大半年沒有見過面了。涵因也去過靖國公府,蕭若華也帶着孩子來過唐國公府,但他們兩人卻像默契似的,即便身處一地也會注意避開對方。
崔皓軒則是去更衣回來,正好碰上了從男客席間回去的涵因。驟然相見,兩人都有些尷尬。涵因向皓軒道了個萬福:“許久不見,大哥哥可安好?”
皓軒的笑已然和煦溫暖,讓人如沐春風,看涵因的眼神中透出關切:“我自然是好的,妹妹過得如何。”
“我很好,有勞大哥哥掛念。”涵因的回話有些乾巴巴的,皓軒的目光生出幾分失望和惆悵,隨即又問道:“聽說妹妹要隨着唐國公去涼州赴任,這可是真的?”
涵因點點頭:“是的,過幾天就啓程。”
“那邊不比長安繁華,聽說地面上也並不安穩,妹妹一介女流,可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皓軒看着她,眼神流露出掩飾不住的擔憂和不捨。
涵因笑道:“多謝大哥哥提醒,我會小心的。何況到了那邊我還可能見到二哥哥。聽說他又立了不少軍功,現在已經是旅帥了。” 當時五十人爲一隊,設一隊正,兩隊一百人爲一旅,設旅帥,崔皓輝就是從隊正升爲了旅帥。他升的這麼快固然有家裡的緣故,但積累的軍功可是實打實的用人頭堆出來的。涵因也很想知道曾經的毛頭小子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
聽她提起皓輝,皓軒的神情也放鬆了一些,笑道:“你見到他替我罵他,許久都不給家裡寫信,母親很是掛念他,還要靠外人才能打探到他的消息。”
“二哥哥一直是這樣大大咧咧的性子。”涵因想起皓輝來,也忍不住笑了,擡起頭正好對上皓軒的目光,那目光溫暖而純淨,從第一次見到他起,他便是用這樣的目光看着她,從來都沒有變過,彷彿一生一世都不會變。
她的心裡就是一揪,彷彿被燙了一下似的,忙低了頭,一種酸酸澀澀的味道涌上心頭,空氣中彷彿也瀰漫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逗引着淚水溢出眼眶,涵因忙乾笑了一聲,搖了一下頭,彷彿是在用力擺脫這纏人的思緒一般,說道:我剛聽見他們商量着要射覆,正在找你呢,大哥哥快回席間吧,想必他們要等急了。”
皓軒的目光黯了黯,還是揚起一抹溫柔的笑容:“妹妹也快回去吧,那邊也缺不了你。”
涵因忙向他行了禮,匆匆離去,好像落荒而逃的敗兵。
她有些自嘲,一直鄙視皇帝沒有擔當的性子,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想要逃開皇帝的糾纏,想要躲避皓軒的眷戀,想要忘卻上一世的記憶,長安對於她來說是太重的負擔,重得讓她越來越無法呼吸,只想遠遠的逃開。
正因爲如此,她才那樣積極的準備和李湛一起去涼州,彷彿只要踏上那一片荒蕪之地便可以擺脫這裡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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