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祖氏,把 她隔絕在外。
一句訓言,讓她有點 無力招架。
大抵一個人 在討厭你的時候,連說話的語氣都帶着厭嫌,到底卜老太太爲何這麼不喜歡她,齊飛月想不明白,看着卜老太太的側臉,她想:大概是因爲她霸佔了明熙的位置吧。
但這真的不是她的錯。
她並不想跟卜老太太理論這個問題,聽了她的話後,齊飛月微微笑了下,目光也擡起來,沿着平行的軌跡,落在遠方天空的某一處,說:“老太太這話我也聽懂了,你可以放心,我並不會阻礙你們誰,不管是明熙,還是卜錦城。”
雖然卜老太太不喜歡齊飛月,但她說話時還是帶着少有的恭敬,畢竟她是長輩,也是卜錦城的奶奶。
卜老太太斜眼瞅了她一下。
齊飛月收回目光,說:“老太太剛剛提及我父親,是知道我父親十年前怎麼出的車禍嗎?實不相瞞,我查了這件事很久,一直沒有查出來的,我停留在豐城的原因,也是因爲這個,如果老太太告訴了我真相,等我解決了這件事,我自然會離開。”
“不用查了。”
老太太突然一陣感慨:“你父親死的不冤屈,那也是他自己甘願的。”
說完這句話,卜老太太擡起柺杖就走。
齊飛月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才立馬追上去:“既然我父親死的不冤屈,那你何不把真相告訴我?”
“我沒義務告訴你!”
卜老太太也是個固執的人。
齊飛月急了,伸手就拽住她的柺杖,一把奪過來握在手中,那模樣大有你不告訴我,我就不還你柺杖的架勢。
“哎!你這孩子!”
卜老太太打死都想不到齊飛月會做這麼幼稚的動作,兩眼都無奈地瞪着她:“你搶我柺杖做什麼?還我!”
“不還!”
“快還我!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沒禮貌!”
“你先告訴我!”
比起固執,誰都比不上齊家人。
齊飛月固執地不鬆手。
卜老太太又不可能去跟她搶,站在那裡,幹瞪着眼。
兩個人。
一老一年輕。
都幼稚地僵持着。
幸好,這個時候,剛剛那一大批穿着藍色傭人裝的男男女女三三兩兩地擡着老檀木桌,從長廊那頭走過來,當看到擋在路中間的這兩人時,臉上都露出驚訝來。
“老太太,你這是?”
“給我把她手中的柺杖奪過來!”
那傭人往齊飛月手上一瞟,臉色頓時就不好了,她忽然一招手,對跟她一起擡桌的另外三人說:“跟我一起去,我呆在老宅這麼久,還從沒見過有人敢搶老太太的柺杖的!”
說罷就將自己這邊的桌腿放下,輕挽袖子。
另外三個人也隨着她的動作做。
而後面跟着的一大堆傭人皆都站在那裡,看着。
齊飛月在那個傭人要上前的時候,猛地往後倒退幾步,待走到垂花門的時候,她將柺杖往身後一藏,說:“你們不能幾個人合起來欺負我一人!”
“誰欺負你了?”
那個傭人說:“你搶了我們家老太太的柺杖,還有理了?”
“我是有原因的!”
“管你什麼原因,敢動老太太,你這個小姑娘膽子也太大了!快把柺杖還來,那也是你能拿的?”
齊飛月一臉委屈地看着卜老太太。
卜老太太冷着臉站着。
眼前的人太多,齊飛月單手也搏不過這些人,而且,她父親的事也沒必要在這麼多人面前提及,遂轉了轉眼珠,正準備將柺杖交出來呢,身後,卻傳來了男人冷冷的喝聲:“你們在做什麼?”
聽到這個聲音,齊飛月握着柺杖的手倏然一滯。
哎呀!
完蛋了!
齊飛月心裡吐槽:“卜錦城要是知道自己搶了他奶奶的柺杖,不知道該要如何想了?”
現在怎麼辦?
來人確實是卜錦城。
因爲齊飛月跟卜老太太出去的太久,久到他真的有點坐立不安,所以纔出來尋找,卻沒想到,一出來,竟然看到這麼一場畫面。
三四個傭人圍着齊飛月,而齊飛月背在後面的手上,拿的是什麼?
卜錦城擡腿走過來。
隨着他走過來,那冷氣流也隨着靠近。
卜錦城最先朝齊飛月走來,走到她身邊後,掃了一眼她的臉色,又側過頭,盯着她手中的柺杖看了一眼,這才用一種非常奇怪的語氣問:“你拿我奶奶的柺杖做什麼?”
“哦。我……”
“錦兒,你過來!”卜老太太這個時候也發話了。
卜錦城擰了一下眉,問:“奶奶,你們……”
“你問她,她肯定不會說的,你說她至少有二十歲了吧,總知道尊老愛幼,我這手中沒柺杖,連路都不敢走,她倒好,一言不合,就衝過來搶我的柺杖!”
卜老太太說完,卜錦城又立馬看向齊飛月:“我奶奶說的是真的?”
齊飛月抿住脣。
這事她確實做的有點不對,但那是一時情急!
她不說話,卜錦城大概就知道真相了,他揚起手臂,直接從齊飛月手上把那柺杖取出來,遞給卜老太太,並說:“她還小,有些事情可能不太懂,你不要跟她計較。”
“哼!”
卜老太太拿過柺杖,轉身就走。
那幾個傭人見卜老太太走了,也就跟着要走,卻被卜錦城喊住:“你們留下來。”
那幾個傭人一愣。
卜錦城牽住齊飛月的手,深邃幽暗的眼內帶着淡淡的冰寒,一字一句,說的不輕不重,又不冷不熱:“晚上我和阿月會住在東殿,你們記得過來,在我們住進去之前,將那花池掃乾淨。”
這只是一句普通的命令,但這個時候說出來,似乎又有點不同。
幾個傭人臉色繃了一下,目光往兩人交握的手上看了看,低頭說:“是。”
“走吧。”
卜錦城揮手。
幾個傭人立馬擡起桌子走了。
長廊處一時空寂下來。
齊飛月微側着臉,看着廊柱上那雕龍璽畫。
卜錦城鬆開她的手,抄進兜裡,模樣俊逸而威儀:“說吧。”
齊飛月轉過頭,看着他:“說什麼?”
“我奶奶跟你說了什麼,讓你一氣之下竟然把她的柺杖都搶了?你要知道,我都不敢這麼做!”
齊飛月又抿了抿脣。
卜錦城微側着頭,打量着她臉上的神色:“是說了讓你很不開心的話?”
“不是。”
“那你幹麼搶她的柺杖?”
齊飛月又不說話了。
卜錦城就知道,她一任性起來,就無法無天。但是在他面前,她想怎麼任性都行,因爲他會慣着她,縱容着她,可他奶奶不會!
這一次,幸好是他趕上了,不然,那些傭人想對她做什麼?
“都跟你說了,受了委屈不要忍着。”
“我沒受委屈。”
“那些傭人想對你動手,這還不叫委屈?我來之前對你說的話都白說了?”卜錦城真想敲敲她的腦袋。
齊飛月說:“這事是我做的不對。所以,她們要動手,也是正常的。”
“沒見過你這樣笨的!”
“怎麼就叫笨了?”齊飛月不滿。
卜錦城冷哼一聲,抓過她的手握在掌中:“你都不會給我打個電話?”
“我一時沒想起來。”
“所以,說你笨!”
齊飛月被堵得無話可說。
卜錦城看她一副想頂嘴又不知道該如何頂嘴的樣子,脣角微微揚起一個弧度,揉了揉她的手說:“馬上就要開宴了,我們去後面吧。”
“嗯。”
齊飛月也有點餓了,早上因爲卜錦城賴牀,起晚了,就沒有吃早餐。
卜錦城牽着她的手往另一條通往後面住宅的地方走,邊走邊與她說着話。
卜家老宅的房子半新半舊,半奢華半破舊,一半中式古風,一半西式新潮,很詭異,也很突兀,但從前到後,走了一遍之後,齊飛月倒覺得這個老宅很有韻味。
尤其是到了後面。
一個很大的正廳,正廳裡擺放着百來十桌古舊的桌子,桌子旁邊又擺着四條長椅,是那種很普通的椅子,每一桌都是如此。
原本,齊飛月以爲,以卜老太太的身份,她的生日宴肯定是十分隆重的,要麼是擺在十星級酒店,要麼就是滿漢全席,斷沒想到,她的生日宴就擺在這麼一個簡陋的大廳,這麼百十張簡陋的桌椅。
再看那些已經坐在桌前的客人,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祝福的笑容,沒有一絲一毫因爲此等局面而覺得不妥或是招待不週的。
卜錦城拉着齊飛月就要跨進門檻,而環視了一圈的齊飛月卻突地問他:“你爺爺呢?”
“他沒來。”
“他不給你奶奶過生日?”
“我第一次帶你去見他的時候,他在作畫,畫的是第一次見我奶奶時的樣子,如果沒畫好,他不敢來。”卜錦城說。
齊飛月聽後,分外詫異:“這……”
“不用管他們,他們每年都是如此。”
卜錦城似乎是想到了之前的一些事,笑了笑,說:“我奶奶總是介懷我爺爺忘記了第一次跟她見面時她的樣子,所以,每次生日,就拿這個刁難他。”
齊飛月覺得這個老太太真難伺候。
卜錦城卻是低下頭,說:“我一直都記得,第一次見你時的情景。”
第一次見她?
是指那天晚上的遊艇裡?
齊飛月來了興致,抱胸說:“我那天是意外闖到你的房間的,那天我的裝扮是舞面女,夜艇一號上,所有舞面女的服裝都是一樣的,你肯定不會忘記。”
“嗯哼。”
卜錦城表示同意。
齊飛月笑了笑,突然走近兩步,低聲說:“可惜的是,那次我沒記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