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隱約有些懷疑上一世周唯昭的死因並不是範良娣勾結端王那麼簡單,可是又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未免太聳人聽聞,猶豫了半響,終究沒跟太子妃提起-----不管怎麼說,周唯昭總是太子的親生兒子,更是他唯一的嫡子,只要他不是瘋了,應該大約不會生出這等心思來的吧?
她懷揣着這樣的想法,剛剛升起的對未來的一點兒期盼也不由得都轉化成了沉甸甸的擔憂,這世上雖然大多數都是愛自己孩子的父母,俗話也說虎毒不食子,可也不是沒有喪心病狂的人-----上一世的沈清讓不一樣能對然哥兒下手?然哥兒也是他的親生兒子,更是他那個時候唯一的兒子,可是他爲了討宋楚寧的歡心,照樣可以狠得下心。
太子妃拉着宋楚宜要留她的飯,宋楚宜微笑着辭了:“今天是明姿表姐的好日子,得趕回家裡去吃晚宴,下次再領娘娘的飯。”
今天是嚮明姿臨出嫁之前請閨中好友添妝的大日子,宋楚宜一早已經跟家中姐妹給她添完了妝,後來又跟宋珏聊了半個時辰纔出的門,如今趕回去,還來得及參加晚宴,這麼大的日子,長寧伯府慣常是會開個晚宴熱鬧熱鬧的。
太子妃這纔想起來還有這回事,輕輕叫了一聲:“是啊,我差點兒忘了你家這位姑娘要出嫁了,上回十一進宮來還同我提起過這事兒,聽說嫁的是李峪家的二兒子?”
宋楚宜笑着應了是:“六禮只剩親迎一項了,日子已經訂了,就在重陽節後那一天,因此我祖母跟大伯母都忙着給明姿表姐準備嫁妝跟陪嫁的宅子-----李家雖然在京城有宅院,可是祖母怕表姐跟表姐夫兩口子跟着哥嫂住不自在,特意跟李伯母商量過了,打算讓他們先住在表姐的陪嫁宅子裡,姐夫也好一心一意的準備明年的科考。”
再說會兒話,外頭天色就漸漸的要暗下來,太子妃讓樑嬤嬤把準備好的禮物尋出來交給宋楚宜:“既然是添妝的大日子,這也是我的一份心意,你順手帶回去罷,替我說幾句吉祥話。”
宋楚宜忙替嚮明姿道謝,剛擡頭就聽見外頭一疊聲的喊起了皇太孫千歲的話,不由擡了擡眉毛-----太子妃前腳還說周唯昭忙的腳不沾地,已經好幾天沒見人影了......
太子妃笑着去瞧宋楚宜,帶着一絲促狹的笑意,先免了兒子的禮,才道:“你回來的恰是時候,宋六小姐剛好要回去了,你替我送一送。”
周唯昭理所當然的點頭,親自伴着宋楚宜出去,樑嬤嬤就忍不住一面替太子妃換了新茶,一面笑:“咱們殿下可見是真的對宋六小姐上心了,從前哪裡見過殿下回來的這樣早?恐怕是記得今天宋六小姐進宮來,特意挑準了時辰回來的。”
太子妃啜了一口茶,眼裡也禁不住盈滿了笑意,她不是那等看不得兒子兒媳親近的婆婆,小夫妻還未成親感情就這麼好,以後自然就更相和睦了,這是好事。
周唯昭先帶宋楚宜去了重音坊,見她似要生氣,忙笑着跟她保證:“一定在你家開宴之前送你回去,耽擱不了你的事,放心吧。”
青卓悄悄跟青鶯咬耳朵:“殿下今天是特意抽空跑回去的,外頭還一大攤子事呢,他就是專程爲了來瞧瞧六小姐跟太子妃娘娘相處的怎麼樣的。”
周唯昭回頭瞧他一眼,他就老實了,可還不忘跟青鶯嘆氣:“耽誤了這麼一會兒,晚上又不知道要熬到多晚,忙的人都暈了......”
周唯昭目光在宋楚宜手腕間流連一會兒,笑的露出脣邊兩個梨渦:“原本還擔心你跟母親兩個人要磨合一陣子才相處的過來,可現在看來,你顯然很惹人喜歡,一點兒也不需要我擔心。”
宋楚宜微微低頭,覺得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連耳根都有些發紅,過了片刻才強撐着面子問他:“何以見得?殿下怎麼就知道我討娘娘的喜歡?”
“要是不討她的喜歡,她的及笄禮怎麼會在你手上?”周唯昭瞥她一眼,臉上笑意愈深:“母親對它珍視得緊,這麼多年了自己都捨不得戴,現在給你了,不是喜歡你是什麼?”
宋楚宜之前聽宋老太太提起過,說是盧太子妃未出嫁之前的及笄禮稱得上奢華至極,皇后娘娘親自賜下了一對雕工精緻,由老工匠雕了三四年才做成的碧玉鐲,卻沒想到太子妃把這鐲子給了自己,她有些受寵若驚,才低頭看了一眼,就被周唯昭出聲喊住了。
“戴着吧,母親給了你,就是你的。”他隔着桌子握了握宋楚宜的手:“這東西留在她那兒,她看了反而傷心,給了你,就是新的開始了。”
宋楚宜隱約有些明白周唯昭的意思,盧太子妃的及笄禮極盡輝煌盛大,可是她的人生也就好像終結在了那一刻了-----之後她就被盧皇后許給了太子,被迫跟青梅竹馬的恭王分開。
她幾不可聞的嘆了一聲氣,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緊跟着點了點頭,忽而想起太子妃的話來,就問周唯昭:“你知不知道娘娘她用什麼理由說服的皇后娘娘?”
周唯昭還沒來得及答話,含鋒就敲門進來,有些氣喘吁吁的跟周唯昭稟報:“殿下,各地藩王信使已經抵京,侍郎大人已經安排他們下榻驛館了......”
這些信使們是來送中秋節禮,順便提前替藩王們打理在京城的王府,等藩王們進京的,禮部要負責接待。周唯昭應了一聲,回頭看着宋楚宜:“我得先去禮部衙門同王侍郎碰個頭,那些事我母親都告訴過我,等我回來再詳細同你說。”
他如今領着負責藩王進京安置的差事,信使們既然進京,他自然脫不開身,宋楚宜點點頭站起身,就聽周唯昭吩咐含鋒跟青卓:“你們先小心送六小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