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齊珠繡的事兒,待得紫兒大了些後,竹錦曾經問過紫兒。就連竹錦自己都有些棘手的人,怎麼就會被小女兒收服了呢?
紫兒的答案簡單得很:“至於您說我一歲就主動抱着小姨了,那要說我有什麼主動的心理活動,估計老爸你也不能信;您女兒我就算天才吧,也沒天才到這個地步去——所以女兒就坦白說吧,小嬰兒是以貌取人的,最愛的是自己媽媽的容顏;小姨的外貌整的跟媽媽一樣,我個一歲大的小嬰兒當然分不清是天然的還是人造的啊,所以見了自然就撲上去了……”
竹錦只能笑。可不,虧他當醫生的,光顧着心理上防備齊珠繡了,卻忘了小嬰兒原本心無芥蒂。
“後來呢,女兒漸漸發覺小姨的問題出在哪兒——其實小姨是個特別怕被人忽略的人,可是你們卻都有意無意地遠着她,所以她就想辦法做點壞事兒來吸引你們的注意力。”
“可是她越做壞事,你們越討厭她、防備她;這樣一直一直惡性循環下去,她都忘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只是在心理的慣性之下一直做下去,不達到目的就停不下來……”
紫兒說得竹錦都是微微一愣,這小東西的心果然通透無瑕。
“……老爸,其實小姨想要的不過是有人能主動走近她、接納她、欣賞她……”紫兒嘆了口氣,“都是媽媽太優秀了,所以才觸發了小姨心裡的自卑。自卑感會讓人患得患失,進而走向自己都無法預料的錯路上去。”
“所以老爸,女兒什麼都沒有做額外的,女兒只是憑着本能的親近,圍繞在小姨身邊而已。就像媽媽也還疼惜小姨的原因——因爲小姨是媽媽在人間唯一的妹妹;那麼我也這樣想,她也是女兒在這世間唯一的小姨。”
“紫兒!”竹林外,齊珠繡攏了個竹簍,招手喚紫兒,“你不是說要去抓蛇?又不去了麼?”
“哎,小姨,我這就來!”紫兒眼睛立馬就亮了,從石頭上竄起來就想往外跑。
“你給我站住!”竹錦趕緊伸手扯住紫兒,“你,你幹嘛去?”
“抓蛇啊!”紫兒說得天經地義,就跟去拍蒼蠅似的。
“你抓蛇幹嘛?”
“弄點蛇毒、蛇膽啊。”小東西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蛇毒和蛇膽,家裡還都有;哪兒用得着你去抓活蛇去?”竹錦手上加了點勁兒,“趕緊跟你老爸我說。不然你媽媽若是知道了,要給你大刑伺候,我可不管……”
紫兒登時諂媚笑起來,“老爸,我說,我說……我就知道什麼事兒都瞞不過老爸你。我吧就想去抓兩條活的毒蛇玩玩兒……”
“嗯,繼續。”竹錦還沒滿足,繼續深挖。
紫兒知道真的瞞不過了,就只好樂了,“老爸~~我想捉全了毒蛇、蜈蚣、蟾蜍、壁虎、蠍子……然後讓它們鬥,弄個蠱蟲出來玩玩兒……”
“我就知道你安的是這個心!”竹錦笑罵,“你媽媽說了,十八歲之前不許動蠱術,你又不聽!”
“老爸我不動蠱術,真的。我吧,就跟斗蛐蛐兒似的,您老就把它們都當成蛐蛐兒看就行了,好老爸~~”紫兒跳過來抱着老爸的脖子就親了一口,然後蹦蹦跳跳就跑向竹林外去。
金光翠竹,水碧山青,這樣的畫面背景襯托下,他那紫衣的小女兒靈動得像個小小的妖精。
竹錦只能微笑。他要的女兒,就是要根植在這片土地上的;紫兒正如他所想。
紫兒挽着齊珠繡的手,兩人一直走到林子腹地去。
紫兒瞄着齊珠繡的手,“小姨,你真的徒手抓蛇?”
說來難以相信,當年那位驕矜的齊大小姐,如今竟然是雲南叢林裡的捉蛇好手。
“當然。”齊珠繡點頭,“捉蛇的時候,其實也是跟蛇之間的心理較量。你若拿工具,這本身就是人類露怯的表現;那工具往往會讓蛇狂性大發。我若徒手去,它反倒能溫馴些。”
“好奇怪呀……”紫兒掰着齊珠繡的手,“珠寶設計師的手,怎麼會成爲捉蛇的好手呢?”
“傻瓜。”齊珠繡拍了紫兒頭頂一下,“做珠寶設計師的,手指都是格外果斷而穩定的,甚至比你老爸這種拿手術刀的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爲我們手底下過的都是價值連城的珠寶,稍微一個含糊,可能就把珠寶給傷了,或者鑲嵌錯了,那就是大罪過了。”
“這樣的手用來捉蛇,自然是最合適不過。”齊珠繡在紫兒面前最能坦露自己的自豪感,而不必再擔心被旁人比下去。紫兒一準兒用崇拜的眼神兒給她最大的心理愉悅。
“噓……”齊珠繡看着前頭一株草,忽然扯住紫兒,“瞧見了吧,前頭就是蛇洞。”
“哦?”紫兒張望,只見一個枯草敗葉的堆,“爲什麼呀?”
齊珠繡雙眼嚴肅盯緊前方,低聲回答,“蛇是冷血動物,它們會呵氣成霜。你看那堆草附近,草葉上有類似冰片的結晶……”
“哇……”紫兒也激動得快不敢呼吸了。
“結晶片越大,證明這蛇越毒……紫兒,你要做蠱,必須找最毒的蛇纔有效……”齊珠繡睫毛都不再動,繃緊了全身,隨時等蛇出來就要出擊!
紫兒心裡感動——其實說真的,對於她這抓蛇的舉動,就算是爸媽都不會陪她來;可是小姨卻只爲了滿足她的心願。
須知,就算是捉蛇好手,可是捉蛇本身是有生命危險的。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沙,沙……”只聽得林葉間傳來聲響,彷彿有風吹來;可此時林子裡本沒有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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