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猗聽得淚溼眼眶,“所以那座宮殿雖然美麗,卻也被註定了是永生永世的孤單,與絕望的等待,是麼?”
莊牧師嘆息,“正是啊。”
“茜茜公主死後,弗蘭茨大帝也聽說了此事,便會於每年茜茜公主的祭日,來到我們鎮上,就在我們教堂禮拜;從禮拜堂的窗子,就正好能看見陽光照射之下的新石天鵝宮……”
“所以我們的小鎮後來便被命名爲‘望鵝鎮’。”
一座宮殿,牽繫了一個女人與兩個男人的命運。高高建築在阿爾卑斯山上的宮殿,地處現今的德國境內,卻可以於正午陽光普照的時間以最美的形象出現在奧地利的這座小鎮裡……
這該說是榮耀,還是尊貴的身份與榮華富貴都無法代替的悲傷?
“猗猗,怎麼了?”胡萍辦完了事,走出來迎向猗猗,見猗猗一直仰頭望着山風在默默流淚,便急着問。
“胡婆婆,我想去那座新石天鵝宮!”猗猗回身握住胡萍的手臂。
“新石天鵝宮?”胡萍一皺眉,“就是山上那座宮殿麼?可是就算我們能從奧地利的這裡看見山上的它,可是如果想去遊覽是需要過境德國的……”
“胡婆婆我求您,我一定要去!”
胡萍趕緊電話聯繫,稍後微微皺眉,“猗猗,我聯繫了該處宮殿的管理方,他們說新石天鵝宮景色最美的時節是在夏季,所以該宮殿也只是在夏季纔對外開放;而除了夏季之外,它還是私人產業,除非主人邀請,否則任何人都是不可以造訪的。”
“胡婆婆您再幫幫我……”猗猗急了,“您看看能不能試着幫我聯繫到那位主人家。我就是想去看看這座宮殿,我發誓我絕不會影響到主人的私人生活,我只是想去看看……”
胡萍只能深深嘆息,“好,我再試試。”
胡萍忙着打電話,猗猗轉頭再去望山間那已經黯淡下去的天鵝宮殿——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總覺得那寂寞的宮殿裡彷彿凝着一線目光,正在孤單地守望……
她必須去,否則她心難安。
赫勒先生與新石天鵝宮的總管魯道夫低聲私語。從走廊上走過的妖精停下腳步來,側耳聽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著名的紅色長廊爲典型的宮殿建築式樣,平坦的大理石地面一個奧凸都沒有。所以縱然視力不及,可是妖精依舊能夠憑藉超常的直覺與聽覺,毫無障礙地正常走完整條長廊,在同樣開到走廊上的若干扇巨大的門裡找到自己要去的房間。
如果是陌生人,都不會猜到他此時眼睛是看不見的;他的一切一如常人。
“大公。”魯道夫總管看見妖精停下來,連忙行禮,“您去書房?書房裡已經準備好了您要閱讀的書籍。”
赫勒先生聽着心都是擰着一疼。大公的眼睛根本已經看不見了,可是他卻依舊保持着每天早飯後到書房閱讀的習慣。他此時究竟能閱讀到什麼?坐在書房裡,聞着書房裡書頁的氣息,他那顆少年的心裡,是不是會漾滿了輕塵?
“好,多謝。”妖精向總管回禮,目光卻輕輕轉向赫勒先生。
儘管確知他的眼睛看不見,可是當看見他的目光依舊能夠準確地落在自己面上,赫勒先生還是忍不住一驚,急忙躬身,“您都聽見了?”
“我聽見你提到猗猗。”妖精面上沒有表情,“與她有關的事,爲何不來向我報告,反倒與總管商量?魯道夫並不識得猗猗。”
赫勒先生額頭汗下,看出那少年慍怒,便連忙解釋,“只因此事涉及魯道夫總管的工作範疇,我正想與他商量了之後,再去回稟您。”
“說。”少年傲然揚起下頜。骨子裡的傲氣無聲彌散,不怒自威。
“是這樣……”赫勒先生嘆息,“胡萍女士正想辦法聯絡天鵝宮的主人,說是仰慕已久,想來參觀。”
妖精便是一皺眉。
“……當然,他們並不知道此時這座宮殿的主人,正是您。”
“胡萍女士聯絡你了?”
赫勒先生又是皺眉,“沒有。此事我聽朋友轉告,所以我纔沒敢貿然與您報告。我擔心……”
少年轉過頭去,面頰迎着窗子裡透進來的陽光。
不必赫勒明說,他也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就算猗猗還不能確定這座宮殿的主人就是他,但是恐怕猗猗已經直覺想到,這座宮殿與他多少有瓜葛;否則他們來歐洲,人生地不熟,遇到了困難,應該一定去找赫勒先生幫忙纔對。
既然他們刻意繞過了赫勒先生,便是不想驚動他,也就是說想要出其不意地來到……
這纔是猗猗,彷彿天生有個狗狗的鼻子,對於他的一切,總是這樣感覺敏銳。
少年不由得輕輕微笑。他的笑容,看得魯道夫總管和赫勒先生面面相覷。
“大公,您的意思是……我們,是否接受他們的請求?”一直負責新石天鵝宮各方面事物的總管魯道夫躬身輕問。
“急什麼?”妖精薄脣微挑,“她們還沒找到我們,不是還沒問到我們嗎,又何必急着回答?”說罷起身,已是姿如玉樹的少年,一步步堅定離去。
彷彿他看得清腳前的路。從未彷徨。
胡萍的幾番努力均是石沉大海,三天已過,尚不能聯繫到新石天鵝宮的主人。
猗猗爲此心煩意亂。胡萍另一方面還要與主辦發一起在望鵝鎮裡研究舞臺的佈置方案;猗猗就只好也停留在教堂的客舍裡。
趁着夜色,無法排遣的焦躁宛如潮水般一波一波地涌來。猗猗無計可施,便獨自走進了禮拜堂,掀開了禮拜堂裡那架古舊風琴的琴蓋。
斯時斯地,只有琴鍵能溫暖她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