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着短褐的男子跑了過來,所到之處,人羣四散躲避。
崔可茵瞧得清楚,那男子被人追趕。
周恆低聲吩咐遠山兩句,遠山帶兩個侍衛迎了過去。兩個侍衛欺身而上,一下子把邊跑邊回頭望的短褐男子一左一右按住,拉到離周恆兩丈處。
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一個手握尖刀的男子站在由人羣避開的空地上叫罵:“……是哪個不開眼的王八敢壞老子的事?”
遠山身形微閃,男子被點了穴,手上的尖上落地,連聲叫罵着,被遠山反剪雙手押了過來。
短褐男子後背染滿了血,瞪着一雙銅鈴般的大眼道:“敢問英雄高姓大名,爲何救我?”
遠山把手握尖刀的男子丟在地上,示意兩個侍衛把短褐男子放下,道:“他爲什麼要追殺你?”
短褐男子道:“小人以賣花爲生,這位兄臺看中小的一盆墨蓮,非要出一文錢買下。小人五年間,花了無數心血,才培育這麼一株墨蓮,本來就不欲出手,哪肯一文錢賣他?他求購不成,手刃小人一家,只有小人一人逃出。”
說着,流淚磕頭道:“求英雄爲小人申冤。”
遠山望向周恆。
周恆見短褐男子一路淌血,忙把崔可茵擁進懷裡,以袖遮住她的頭臉。崔可茵扯了扯他的袖子,表示自己不怕,讓他把袖子放下。
“先給他包紮傷口。”周恆道。
這麼一會兒功夫,地上已淌了一灘血,怪嚇人的。
學武者大多身上帶有金瘡藥,一個侍衛撕了他的衣服,給他包紮。
手握尖刀的男子身子動彈不得。不停叫罵,被遠山點了啞穴。
兩個侍衛隨短褐男子去他賣花的院子,很快帶了一個老者來,一人抱拳道:“公子,屋裡三個孩子,一個婦人,都已氣絕身亡。小的在門口遇到這個老丈。說是這一家人的親戚。”
老丈做揖道:“多謝公子相救。”自我介紹道:“小老兒顏青雲。二十多年前中了舉人,之後一直在呂閣老家做幕僚。呂閣老致仕,小人徘徊京都。沒有固定居處,幸得舅家表弟收留。如今表弟遇難,幸得公子相救,小老兒感激不盡。”
“你曾做過幕僚?”崔可茵問。
得到顏青雲明確的答覆後。崔可茵道:“我想找個幕僚,只是一直尋不到合適的人選。不知先生可願屈就?”
顏青雲一怔。已有人把一張大紅灑金拜貼遞了過去,輕聲道:“若願屈就,料理完令表弟家眷後事,可到杏林衚衕尋一位姓耿的嬤嬤。”
大紅灑金拜貼。兩榜進士纔有資格用。
顏青雲顫動着手打開一看,納頭便拜,道:“小老兒遵命。”
周恆道:“通知郭縣令前來料理吧。”
攜崔可茵上了馬車。柔聲道:“可嚇壞了?”
崔可茵搖頭,道:“不礙事。只是沒了逛一逛的興致了。”
“那我們先回去。過兩天再來。”周恆輕輕摩挲崔可茵的手,意示安慰。
縣令郭力急匆匆趕到時,周恆的馬車離開已久,只留一個侍衛和縣衙的人交接。
“下官該死,不知王爺大駕光臨。”郭力悔青了腸子,一睹晉王風采,讓晉王記住他的機會就這麼沒了,還留給晉王一個治下不嚴的印象,他真是沒地兒哭去啊。
顏青雲以爲周恆是崔家子弟,聽郭力口口聲聲“王爺”前“王爺”後,大吃一驚,道:“請問縣尊大人,哪位王爺駕臨此地?”
顏青雲有功名在身,郭力不好不理睬,悻悻道:“晉王殿下蒞臨此處,你怎的眼拙,沒有留他一留?”
他這是急壞了,口不揀言。試想,顏青雲只不過是舉人,哪有資格巴結一位親王?
難道和崔家小姐同行的,便是晉王?顏青雲望着身姿筆直,面無表情的侍衛,目瞪口呆。
被他們惦記的周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卻遇上這種事,愧疚得不行,一路小心服侍崔可茵。
崔可茵道:“就算沒買花也沒什麼,以後再去就是了,就是見了血有些害怕。我還好,你不用這樣。傷人者如此強悍,想必後臺不弱,不知郭縣令官聲如何,爲人可公正?不能讓那一家人再雪上加霜了。”
一家子死的死,傷的傷,若想殺人滅口,容易得很。
周恆道:“我讓人暗中跟着,若是郭力判案不公,自會出手。”
崔可茵才放下心來。
“你爲什麼要尋幕僚?我那裡倒有幾個人,你要用,儘管拿去用。”周恆道:“不知根底的人,可不能亂用。”
崔可茵道:“我想追尋父親的死因,總得有人手。你那裡正是用人之際,哪裡抽得出人手給我用?致仕的呂閣老人品官聲如何?他爲什麼會致仕?”
周恆笑道:“呂鴻致仕已久,約摸有十餘年了吧?那時候我還小,哪裡知道這麼多。不過,他致仕後父皇還常常唸叨他。有一次,父皇看我寫的大字,指着其中一個字說像他寫的筆跡,又問身邊的內侍,呂鴻的生辰可是這幾天。”
這就是簡在帝心了。
崔可茵駭然,道:“先帝連他的生辰都記得?”
那是怎樣的恩寵?爲官者,能讓皇帝記住名字,有個印象就算了不起了。多少人爲了讓皇帝記住名字,費盡心機。
周恆點頭,道:“他的字寫得好,父皇很是欣賞。”
果然有特別之處。
周恆敲了敲車廂壁,遠山出現在車窗處,抱拳叫了一聲:“公子。”
“去查查那個顏青雲是怎麼回事。”
“是。”
遠山隨即吩咐下去,兩匹馬從衛隊裡衝出來,瞬間遠去。
幕僚的能力很重要,忠心於否更重要。崔可茵是女子,並不是誰都肯供女子驅策,何況顏青雲是讀書人,曾在閣老府中?
崔可茵明白周恆的用意,道:“我爹死得蹊蹺,十多年來一直尋不到死因。我娘又爲我爹殉情而死。我到京城,爲的就是追查我爹的死因。幾個月來,派了一個人在渡白河尋找線索,到現在沒有進展。”
周恆神色凝重,道:“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說。”
崔可茵應了。
到了杏林衚衕,姜氏得報迎了出來,道:“嚇壞了吧?光天化日的,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京城近郊治安怎的這麼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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