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口處,一隊人走了出來。果然是十幾個天威軍士兵手裡提着鞭子在押送一百來名女子。這些女人每個都是蓬頭垢面,可能是她們害怕自己遭遇到什麼而特意畫的妝。但她們身上穿的都是上好的衣料,有幾個還捱了鞭子,身上的傷痕依稀向外滲着血。
可是不管挨沒捱打,每一個然都在痛哭之中,似乎是不願往前再走,每走幾步就哭成一片靠在路邊。那十幾個天威軍就揮着鞭子,隨意往人羣裡甩去,嘴裡罵道:“小娘皮,哭什麼喪?大爺心煩了,馬上就把你們的衣服都扒了,讓你們光着身子在大街上走!”這一罵果然有效,不少膽小的人立刻爬了起來,戰戰兢兢地往前挪着。
正好許純的衛士上前,只說了幾句,有一個上了歲數的士兵斜着眼往這邊看了一眼,馬上很吃驚的一震,趕忙跑了過來,走到這邊就跪在許純的馬前“小的田福給督帥請安!”
許純微微一笑,沒想到還碰上個認識自己的人“你叫田福,起來回話。”
“謝督帥!”田福馬上爬了起來。
“你認什麼職位?”
“回督帥,小的是張大帥的親兵小隊長。”
許純點點頭“這些人是幹什麼的,你要把她們押到哪裡去呢?”
“回督帥,小的是奉了張帥的命令,要把他們都送到右丞相府裡。她們都是宮裡的宮女,咱們打永安時俘獲的七國餘孽。這些人都沒有家人,所以先送到哪裡暫時關押。”
“胡說。竟敢欺騙本督?”許純臉色一變,怒目而視。
田福卻沒有害怕,只是微微一笑,從懷裡取出張紙來,遞給許純“小的不敢欺騙督帥。這裡有張帥的手令,請您過目。”
許純接過來一看,果然是張倫的手令,寫的也不差,剛想說話,又聽田福說道:“這些人本來都是關在安佳親王府,可是最近聽說丁一將軍回來了,所以張帥要把王府收拾出來,給丁將軍住,她們正好給送到丞相府裡,也好給咱們洗洗衣服。”
許純看着滔滔不絕的田福,忽然明白了張倫的意思。這些宮女都受過良好的培訓,只要好好調教一下,各個都是好禮物,原來他是要留着送禮的。若這批禮物送出去,他張倫馬上就能成爲朝廷上的紅人。只是看來是這幾天忙着挖墳,還沒來得及調教,才讓自己看到。
不過眼下該怎麼辦呢?自己非要攔下只能得罪了張倫,想想得不償失,還是算了吧。我許純怎麼也變得如此斤斤計較起來,看來人不能得意忘形。更何況現在還得拉攏張倫,讓他儘早成爲我們夏黨的一員。就算他不當夏黨,也絕不可去做了福黨。
心念至此就要擡手放人,可他不經意間用餘光掃了一下跪在地上的田福,卻發現田福竟也在偷偷看他,嘴角還掛着一絲冷笑,不由心頭火起。攏目光往人羣中望去,想找個理由整治他一下
。
恰在此時,人羣中正好也有兩道目光迎面而來,四目相對,兩人都不自覺的一顫。許純臉色劇變,卻又看不清楚那人的相貌,剛想說話,那女子身子劇烈的一晃,站立不穩,仰面栽到。身體倒下之際,腰間有塊玉佩閃了一下綠光,許純一眼就認出了那塊玉來。
他“啊”的叫了一聲,飛身下馬,閃電一般就衝到那女子的身旁,雙手一把就抱起那女人的身體,正好看到了那塊玉佩,不禁呆住了。
此時那女子也有點清醒過來,下意思的伸手輕輕撫摸着許純的臉孔,口中喃喃道:“這又是在夢裡麼?”許純心裡一陣發堵,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是淚如雨下。
若不是五年前的那場雨,那座小橋怎麼會恍若仙境?你從橋上走過,我怎麼會看的癡了,竟以爲是走出了九天仙女。
若不是五年前的那場雨我怎麼會走過小橋?若不是你看的癡了,撞在樹上,我又怎麼會嫣然一笑。
若不是你那一笑,我又怎麼會如此刻骨銘心?
若不是你厚着臉皮上來答話,我又怎麼會對你假以辭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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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家傳的寶劍,叫做斷情,是我娘生前留給我的,她讓我送給…送給…送給有緣之人。”說這話時女孩的脖子都泛起了紅暈。
“這是我家傳的玉佩,不值幾個錢,但是我爹媽的遺物,小生就送與姑娘了。”男子把玉佩輕輕放在姑娘的手裡,翠綠的顏色把姑娘的手臂映襯得更加雪白細膩。窗外已是黃昏,夕陽將整個永安染成了橘色;窗內,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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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郎,你先走。”姑娘一臉的堅毅“你有那麼多事情還沒做完,不能死在這裡。”
“不行,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泫然,你我二人早已不可分離。”男子昂首挺胸,手裡舉着的正是姑娘的寶劍。
姑娘看着他,忽然伸手輕撫他的臉龐“許郎,你是對我最好的兩個人之一,我娘已經被那份個人逼死了,我不會讓你也被他抓了,成爲一個奴隸。”說話間她的手已經打在了男子的脖子上,男子眼前一黑,身體軟了下來,卻聽耳邊那女子如泣如訴“許郎,今生你我是無緣再見了,來生我還在那座橋上等你,不見不散!”
說完將男子扔到了身後的馬車上“小凱,子義就交給你了,快走!”
小凱一咬牙“姑娘,保重!我帶我家公子謝過姑娘大恩,若可以脫險,就來恆州找我們!”說罷催動馬車,絕塵而去。
那姑娘癡癡的望着馬車,眼淚珍珠般滑落下來。驀地,她輕輕一笑,伸手抹去淚痕“許郎
,忘了我吧,我是個不祥的人。”然後轉過身來,神情肅穆地望着官道。
頃刻間官道上就衝來幾百匹快馬,但都在姑娘的一丈之外停了下來,爲首一個年輕的男子滿面的愧疚與心疼。他望着姑娘,半晌才道:“妹妹,跟哥哥回家去吧。”
姑娘悽然一笑,笑容中有說不盡的悲傷和絕望“你…爲什麼?”
男子苦笑一下“哥也有難處。”
“所以你就出賣了我們?”姑娘的聲音像冰一樣冷。
“妹妹,我…”青年男子欲言又止,終於輕輕搖頭,不再說話了。
馬車上,男子瞪大眼睛,淚如泉涌,手指因爲死死握住劍把,而變得十分蒼白“對不起,泫然…”
往事一幕幕在許純的腦海中炸開,那些曾經以都已經遺忘的東西無一類外的在眼前閃過。原來自己從不曾忘記,只是太多的快樂已經變成了悲傷,都被他深深的所在了心底,不敢再去觸碰。
原來以爲是天人相隔,再也不能見上一面了,哪裡知道原來一切都有定數,還有重新相聚的一天,只是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之下,真的好似一場幻夢,哪裡分得清是假是真。
就是當女子再次出現在自己眼前時,一切才都被打開了,所有的記憶一絲不落的紛紛而來讓他情緒瞬間就達到了頂點,淚如滂沱…
“督帥怎麼了?”一旁的田福非常吃驚。
許仲凱卻一腳踢在他的肚子上“媽的,你他媽還說這人都是七國餘孽,這女子本將都認識,他母親可是蒼龍人,這種人也是你們敢抓的麼?”
田福蜷縮在地上,根本不能開口解釋。
許仲凱又道:“這麼多人,一定有不少是冤假錯案,本將現在就把她們帶回皇宮,你馬上去取戶籍,一一與本將比對,若再有差錯,本將馬上看了你的項上人頭。”
田福捂着肚子看着許仲凱,爲難道:“可是…”
許仲凱冷冷一笑“怎麼?你做不了主是不是?那就叫張倫來皇宮,與本將親自說吧。”
然後也不管躺在地上的田福,把手一揮,手下人立刻一擁而上,趕開目瞪口呆的天威軍,把女子們引向皇宮。
而此時早有人趕來輛馬車,許純也不說話,只是抱着已經在此昏迷的女子跳上馬車,調轉車頭直奔皇宮而去。
“告訴丁一,老子找到媳婦了,讓他自己進城吧。有事到皇宮來見老子。”忽然馬車裡傳出一連串的吼叫聲,衆人不禁面面相覷,誰能想到,自己的督帥還有這麼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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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兩更,等會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