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沒有采取任何動作,可是當她的目光觸及到我的時候,我全身的每一根骨頭都在寒顫。
只聽她淡淡一笑,柔聲說道:“小影姑娘,我和你說過,不要再見他,因爲再見的時候,就是最後一面。”
聽到這句話,如果換做平時,我早就嗆一句:姑奶奶纔不想見他呢,巴不得這個狠心的男人早點死了算了。
可現如今,面對這樣氣勢如虹的女人,我連站都站不穩,哪裡還敢開口頂撞她。
大概也是感覺到了什麼,我勉強扶着的祁御風重重咳嗽了兩聲,我揉揉他的臂,只見他緩緩醒了過來,當她看到面前傲立着的白衣女子,也是全身一顫。
不過我知道,祁御風的顫抖不是恐懼,而是震驚。
半晌,他盯着那個女人半晌,纔有氣無力地說道:“連你都來了,也是來殺我的嗎?”
那女人面如秋水,絲毫未動容,如斷堅冰地說道:“是!殺你,衛道。”
“哈哈哈哈哈哈……”
祁御風突然將我一推,自己搖搖晃晃地站着,卻是仰天長嘯,他又死死看着面前的女人,流露出無盡的悲痛。我跟他認識的時間不長,我以爲,這個男人視愛恨情仇爲無物,在他眼中應該容不下任何人的感情。這是第一次,看到他眼中的哀傷。
祁御風重重地說道:“當年你棄我,入道。現在卻要殺我。”
我聽到這話心頭一怔,他們兩個不僅僅是認識,聽這話裡的意思,他們還曾經在一起過。
那女人眼中終於有所動盪,目光往下微微一沉,說道:“這一切都是註定的,是你我的命數,人鬼相處,有違天理。”
祁御風聽到這番話,突然勃然大怒,吼道:“去他的狗屁天理,我祁御風就要逆天改命。”
陡然之間,只見祁御風全身鬼氣大盛,我頓時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德壓迫感,太危險了,趕緊往遠處退了幾十米,躲到一株老樹後邊。再不走開恐怕跟那些死掉的道士一樣血濺當場了。
他沉聲對那女人說道:“讓開!”
也是這樣一句話,打破了那女人僅有的一抹哀傷,她轉而目光如炬,瞪着祁御風陰狠地說道:
“你真的要逼我殺你嗎?”
祁御風睥睨世間的神色再次浮現,冷傲道:“那又怎樣!”
只見此時,那白衣女人周身也是風氣大作,隨後搖身一轉,右手拈花法訣凝氣,左手虛晃拂塵,手中火光乍現,從兩指間彈出一點星火,這點星火如純陽之玉,凌空而生。
古人說,大巧不工,大音稀聲。
也就是這一點星火,竟然令祁御風臉色大變,之前那麼多道士的招式術法在他眼裡都視若無物,但現在他深受重傷,就算勉強支撐着也是難以發揮原先的實力。
白衣女子手掌一翻,面容嚴峻,雙手做飛舞狀,如天邊流星梭然穿越,那一點純火之焰,離體而出,在半空之中似還緩緩轉動,似緩實急,向着祁御風飛去。
驚恐之間,那一點星火已經來到祁御風胸口的位置,就這麼像子彈一樣。
“嘶…”
在死寂的樹林中,那個不起眼的小小聲音,琥珀一般的小小火焰,數十名道士高人的圍殺當中都分毫不傷的祁御風面前,竟是硬生生燒了進去,在他胸口位置出現了一個焦黃顏色的深洞。而那點火焰也消失不見在黑夜之中。
我屏住呼吸死死盯着祁御風。
片刻之後,突然,巨大的轟鳴聲從祁御風身體內轟然炸響,像是噴薄而出的火山突然誕生在祁御風的軀體深處,熾烈的熱浪瞬間傳散開去,他的身體被烤成了枯黃顏色,一股火光沖天而起,就連躲在大樹身後的我也感到了酷熱難耐,更不用說身在赤焰焚燒之下的那頭祁御風了。
燒了很久,等到熱焰漸漸散去,被劇烈火焰籠罩的祁御風慢慢現身出來,半邊身子都被烤做了焦黑顏色,表情詭異可怖。
這時,那白衣女子見到,面色卻異樣的陰沉了下來。
祁御風緩緩說道:“天師堂的‘烈陽真火’算是領教了,可惜,想殺我祁御風,還不夠!”
什麼?天師堂?哪裡來的天師堂?
我目光一轉,移到了那個白衣女人身上。這個女人是天師堂的,道術修爲比甲丁和蔡晉高了不止一個等級,究竟是什麼身份?
雙方的表情突然做了一個互換,祁御風冷靜沉重,而那白衣女子面上,卻多了一絲驚詫,大概她也認爲,量這世上任何一隻鬼物都無法抵擋剛纔的招式。
林中兩人對視,氣氛凝重,隱隱透露出一股肅殺之氣。我卻是提心吊膽地躲在樹後邊,不知道下一輪對決會是怎樣的情形。
就在此時,叢林之中,拖拽着隆隆的聲響,在這僻靜的山頭傳得極遠。
只聽昏暗的黑暗深處傳來“唰唰唰”的聲響,而我的視線已經依稀能夠見到那重量級東西的黑影正往這邊靠近。
而我忍不住向祁御風位置多望了一眼,卻發現他竟然往黑暗的方向微微趨近,彷彿在迎合那東西的來勢一般。
隨着那東西的靠近,我發覺足下的震感愈發強烈,而那東西在暗夜中的黑影也逐漸變得巨大。
我吞了一口硬氣,頓時用神識感知了一番這東西,像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沉猛感覺。
那東西的步伐伴隨着急促的喘息聲如臨耳畔。
“嗖……砰!”
隨即,一個巨大的身軀彷彿撕開了眼前的黑暗,而從林中跳了出來,應聲落地之後,傳來了地面土崩瓦解的聲響。
我一時間驚駭不已,剛纔目測了一下,應該有籃球運動員姚明的體格。
祁御風倒是不慌不忙地問道:“老楊,你來做什麼?”
老楊?我一聽到祁御風叫出的這個名字,隨即一想,難道是楊駝子?看他背上確實長着一個大羅鍋,可我之前進入鬼市的時候見過的楊駝子,身形枯槁,就是一個重病垂死的老頭子。
不過隨即一想,這楊駝子是鬼物,擅長變化,這體型沒準就是他本來的面貌。看着模樣,應該是一隻不弱的猛鬼。
楊駝子這會兒是背對着我,放眼望去,高高突起的背闊肌往下,大圓肌肉小圓肌都是如同凹凸不平的小山丘一樣,此起彼伏,肉質的層次感極爲明顯。
只要稍稍有腦子的人都能看出,楊駝子絕對是力大無窮。外加這般高大的體格,那充滿力量的一拳轟下去,必定是有開山劈石的沉猛威力。
楊駝子對祁御風說道:“主人,你受傷了,快先走,老奴來斷後。”
楊駝子說完這話,卻是面對着面色平靜的白衣女子,隨後準備朝她猛衝過去。
白衣女子也不會坐以待斃,趕緊祭出一柄木劍在身前。
祁御風冰冷說道:“你不是她的對手,別白白送死。”
祁御風此言一出,那楊駝子臉色凝重,說道:“我楊駝子的命就是主人給的,爲主人死,是老奴的百世修來的榮幸。”
隨後,那楊駝子的內心同樣是火熱異常,向右側移出一個身位之後往前走了幾步,和白衣女子面對面站着。楊駝子的身軀比她要高出許多,這一高一矮的差距實在太過明顯。
興許是白衣女子太過危險,楊駝子也不敢輕易靠近。
林中氣氛依舊凝重,我吊起的心久久無法落下去。
這楊駝子儼然是沒有一絲半點的輕敵之嫌,白衣女子一臉的平靜,反而這樣纔是最危險的徵兆。通常人們會說,外強中乾,外弱內強,越是沉穩的對手,就越應該引起重視。
這楊駝子不愧是跟在祁御風身邊的猛鬼,一看就是久經沙場。但白衣女子同樣沒有一絲懶散,見她目光如炬,正緊盯着楊駝子。
祁御風也沒再說什麼,緩緩退避數十米,也好讓雙方放手相搏。
“砰!”
楊駝子踏出一步,掀起一陣不小的塵土。又見他雙手肌肉蠕動,鬼氣蒸騰。遠處的我也明顯感覺到這股逼人的氣勢。那股壓力就如同一隻手緊緊掐着你的脖子,令人無法喘息。
隨即楊駝子的右手猛地一掐,把肌肉一收縮,變得異常耐打的狀態。而如果是普通人被一拳打中,也是有斷骨的風險。
白衣女子牢牢盯着那隻充滿威脅的手臂。說時遲那時快,手中木劍緩緩舉起。將木劍舉在眉前。隨後木劍上有了明顯的變化,原本碧青色的劍身有金光泛起。
“喝!”楊駝子一聲怒斥,一道黑氣蓄勢待發,滿載着怒火的身影以迅疾的速度往前衝去。一道靜止的金光,一道衝鋒的黑氣,毫不留情地碰撞。
“轟!”
兩個身影激烈碰撞之後,中間的土地上炸開了一道巨坑,煙塵飄蕩了一陣子之後,兩個身影浮現在而出,卻見在那深坑之中,楊駝子巨大拳頭上,正有一柄木劍頂住,雙方僵持了許久,都似乎再難寸進。
“好一隻猛鬼。”白衣女子柔聲說道。
我在一旁看着不禁嚇尿了,剛纔這一拳竟然炸出了一個坑,如果是我的話,早就把骨骼碎裂了。
“不過,你救不了他。”白衣女子的嘴角浮現一道詭笑。
“什麼?”楊駝子雙目一睜,怒火更盛。
下一刻,在楊駝子的粗壯手臂上又一次泛起黑氣的時候,死寂的場面僅僅維持了極爲短暫的一瞬間。
“磅!”
一聲清脆的響聲,雖然不大,卻是刺痛了我的耳膜。
木劍,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