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聽到另一邊的牀上傳來展顏均勻沉穩的呼吸聲,燕雲舒這才從袖子掏出那枚腰牌就着月光細看。
這種腰牌是空心的,中間有道小槽。果然,燕雲舒在腰牌背後的暗槽道里發現了一張被卷得極細的紙條。他抽出來湊近了細看,原來是告訴康瑞確定近兩日內會從京都出發去揚州,讓他自己把握時間。另外,沈玉娘不日後便會趕過來和他會合。
前一條訊息他倒是無所謂,反正就算高墨瀾不說,他也打算明天動身趕往揚州。燕雲舒在意的是爲什麼要把玉娘也捲進,明明知道這次的任務是有多危險。燕雲舒雖然可以理解高墨瀾爲什麼這麼做,但並不表示他贊同。
投身夜魅,同時也意味着失去信任,同情和其他一切不該有的感情。要成爲夜魅的殺手,冷酷是首要條件。要自保,要活命,你就得學着殘忍。在夜魅,人和人之間是沒有感情可言的。
但只有一個例外,就是沈玉娘。這大概也是高墨瀾爲什麼會派玉娘過來協助他的意圖。他看透了這個女人的感情,一如燕雲舒明白沈玉娘眼底的期盼一樣。
偏偏是這樣燕十三才會愈加的怨恨高墨瀾。沈玉娘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就算拼死他也絕對會想要護玉娘安好。可高墨瀾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讓她深陷險境。儘管沈玉娘有足夠的能力自保,但他仍舊不願意讓她冒任何危險。
他把那張紙條握入掌心催動內力,再張手,風一揚,細細碎碎的粉末便從指間滑落,融入無盡塵埃裡。
天才矇矇亮,展顏就被燕雲舒叫醒了。
“喂,起牀了。”
“再讓我睡會兒。”朦朦朧朧中展顏還以爲是在自己府裡。這還不到上衙門的時間,他翻了個身想要再睡一會。
“我數到三,你再不起來我就自己走了。一,二......”
“好了好了,我起來就是了!”直到燕雲舒的聲音再響起,他才猛然記起自己已經出門好幾天了,只是這一路上都沒好好在牀上睡過覺,這一睡就有點捨不得起來了。燕雲舒三字還沒數出口,展顏就從牀上彈了起來迷迷糊糊的往門外走,也不看路,一腳絆到門檻上整個人結結實實的摔趴在了地上。
“啊,好痛!”
“喂,你到底醒了沒啊!”燕雲舒真是哭笑不得,怎麼會有這麼迷糊的人。這一摔算是徹底把展顏給摔醒了。好在天色尚早,別的房客都還沒起牀,不然可又要鬧大笑話了。
“趕緊去洗把臉,我們該上路了。”
“哦。”展顏答應着往樓下走,到了後院一看馬已經牽出來了,水囊什麼的也都灌好了,一切都準備妥當。
雲舒竟然什麼都做好了,他一點都不知道。昨兒個夜裡實在睡得太沉了。他以前其實是個睡覺極不安穩的人,有丁點聲響都會驚醒。那時候景灝還經常笑他就是耗子來了你也知道。可是現在他卻經常一睡着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展顏伸手撫上了自己的左下腹,他知道肯定又是跟這團黑氣有關。但是景灝都研究了那麼多年也根治不了,可能,這就是屬於他的命。
一抹無奈的苦笑自他臉上掠過,卻被隨後來牽馬的燕雲舒看在了眼裡。今天早上他叫了展顏三次,第四次才把他叫醒。聽他的呼吸沉緩氣流不順,似乎有鬱結之症。現在又看他撫着自己的左腹面露難色,相信展顏他自己也有了自覺。
要是完成這次任務後自己還活着的話,就帶他去找找那個醫癡老頭吧,說不定他會知道桂花糕身上這團黑氣是怎麼回事。
“洗個臉也那麼慢。”燕雲舒自窄門後進來,裝作沒有看見展顏適才的樣子。
“知道啦,馬上就好。”展顏瞪了燕雲舒一眼,從井裡打了半桶涼水上來,潑到臉上還是有點沁骨的,他麻利的抹了把臉。
管他呢,早該在六歲那年就死了,多活了這麼多年本來就是他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