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白桿兵剛剛渡過長江,尚未立下大營,秦永成便得到流寇的訊息:四千流寇,身着明軍的鎧甲,向白桿兵逼過來!
秦永成立即將訊息彙報馬祥麟,便要帶着先鋒的將士前去應敵。
“這是哪一部的流寇?打着什麼旗號?”馬祥麟覺得有些不對勁,四千套明軍的鎧甲,那明軍至少損失了四千人,這流寇的實力,遠遠超出他的估量。
白桿兵出征,以少打多那是常有的事,但這一次出征,對手的情況卻是不明,這纔多長時間,已經從成都趕到重慶了,後面有沒有明軍尾隨?明軍損失了多少士兵,他一概不知,因爲剛剛渡過長江,他還來不及與明軍各部取得聯繫。
“回大人,流寇打出的旗號,是九州軍旗,據說是天命軍……”
“天命軍?”馬祥麟至腦過了一遍,卻是從未聽說過,“他們的頭領是誰?原先在哪一帶流竄?”
“這個……小人只知道他們的頭領叫什麼李自成,是天命軍的大都督……”
“李自成?大都督?”馬祥麟輕輕唸叨着,還是沒聽說過,“朝廷的大軍正在湖廣全力剿賊,會不會是某一頭領的屬下,逃出一部分,流竄至四川?”
“這個,屬下不知……”
馬祥麟無法責怪秦永成,他也是剛剛渡過長江,對於成都發生的事情,也是一概不知。
這時,張令的士兵已經呼喊着逼過來,秦永成急了,“大人,流寇來了……”
“慌什麼?先列好陣型,”馬祥麟遠遠望去,見流寇不僅身着明軍的鎧甲,陣型也是嚴謹,他不敢大意,便讓秦永成小心爲。
秦永成大喜,立即提刀馬,帶着一個千戶的士兵前去應敵,馬祥麟則是遠遠觀看着戰場的形式。
讓他驚訝的是,流寇不僅鎧甲、武器精糧,戰鬥力也是不弱,秦永成的士兵數量少,漸漸被圍在覈心,連秦永成自己也被流寇包圍了。
這還是流寇嗎?怎麼深通明軍的陣法?馬祥麟暗暗吃驚,但秦永年被圍,他不能見死不救,再說尚不及立下大營,除了擊退流寇,並沒有可以依靠的大營駐守。
他單手舉起亮銀槍,向天際一具,口大叫道:“衝,隨我出征,衝散流寇!”左手一拉馬繮,已是飛身向前衝去。
白桿兵見宣慰使大人親自陣,忙邁開雙腿,緊緊跟了過去。
對面的張令正殺得興起,仗着人數的絕對優勢,完全有可能將這些白桿兵殲滅了,在空曠的平地,“白杆”除了腰刀更長外,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優勢。
猛然間視線看到一名銀盔銀甲的白袍將軍,知道是馬祥麟,張令有心要試試馬祥麟的武功,但想起了李自成的叮囑,忙把手一招,率軍向璧山的方向撤去。
秦永成正在苦苦廝殺,忽地周圍一鬆,流寇撤圍而去,正遲疑間,卻是看到宣慰使大人正挺槍躍馬飛奔而來,頓時心增加了底氣,不由分說,便帶着先鋒軍向流寇追逐而去。
馬祥麟本不欲追趕,但秦永成已經追趕過去了,擔心他人少吃虧,便也隨着追了過去,剛好他來到戰場,一個流寇都未殺,心也有些不甘。
追擊了七八里,前面已是遙遙地看到璧山了,張令部的士兵忽地左右一分,分別奔南北方而去。
馬祥麟大驚,流寇在敗亡之餘,還能保持陣型,哪像一貫流竄作戰、根本沒有時間操訓的流寇?前面便是璧山,萬一有流寇的伏兵,自己豈不腹背受敵?
他連忙勒住馬繮,明軍士兵們停止追擊,忽地身後傳來了劇烈的馬蹄聲,馬祥麟回頭一看,頓時暗暗叫苦……
數千騎兵,從南北方而來,沿江切斷了白桿兵撤退的道路,運輸船都在江邊,被騎兵這一截,他們已經無法回到江邊了。
如果強行撤退,去江邊奪取船隻……馬祥麟不禁打個冷戰,在數千騎兵面前,步兵是再強,在不可能穿透過去。
這時,剛剛還在敗逃的那些流寇,也是立住腳步,但只是遠遠地觀望,並沒有逼近過來。
但這樣一來,兩側的道路也被堵死了,馬祥麟相信,如果白桿兵向兩側突圍,他們一定會堵截,只要堅持一柱香的時間,流寇的騎兵便會趕過去……
怎麼辦?
馬祥麟雖然作戰經驗豐富,但這一刻,他似乎覺得落到流寇的圈套了,後面、兩側……他的心忽地一動,不是還有前面嗎?前面是璧山,只要了山,不但能借助樹木的掩護,而且也能發揮白桿兵的優勢,將戰鬥力發揮道極致。
明知璧山可能有伏兵,但馬祥麟已經無路可走了,只得揮舞着銀槍,讓士兵們儘快靠近璧山。
說也怪,後面的騎兵,還有兩側的流寇,都是遠遠地觀看,卻並不過來圍攻,特別是後面的騎兵,在左右兩翼完全合圍後,卻是放緩馬速,銜尾而行。
馬祥麟情知不妙,卻是無法,只得快速向璧山靠近,只要了璧山,能利用地形的優勢,甩開流寇,至於下一步的走向,他已經無法估量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距離璧山只有兩三裡的時候,馬祥麟的心終於沉入谷地,樹叢隱隱綽綽,顯然是流寇的伏兵。
只有這一條路了,拼着損失些士兵,也要搶佔璧山,馬祥麟豁出去,總好過全軍覆沒!
“轟……隆……”
數聲炮響,樹叢冒出一股股青煙,火炮顯然隱藏在叢林,馬祥麟呆了一呆,很快便被士兵的慘叫聲和嚎哭聲打斷。
開花彈在人叢爆炸,落彈點附近,殘肢和血液齊飛,天空如同下了一場連湯帶水的元宵雨……
白桿兵的傷兵,度過最初的麻木之後,隨即便是淒厲地慘叫,他們雖然精於山地戰,卻同樣是血肉之軀,一樣會傷痛,一樣會死亡……
馬祥麟恨不得將流寇的腦袋割下來,充作自己的夜壺,但他們的火炮,實在太犀利,落地還會爆炸,明軍的都強。
他有心單騎闖關,將流寇的炮兵一個個割了腦袋,但裨將秦永成、秦衍祚,都司胡明臣死死拉住他,“大人,危險,流寇的火炮,用的是開花彈……”
“怕什麼,老子不是經常單騎衝陣罵?”馬祥麟氣得爆了粗口,他一向喜歡單騎衝陣,取敵將首級,連箭矢都不顧,所以被射瞎了一隻眼,但也贏得 “趙子龍”、“小馬超”的美譽。
“大人……”
“怎麼,難道任由流寇的火炮肆虐兄弟們?”馬祥麟雖是停下腳步,口卻是不服。
“大人,只要我們接近璧山……”
“對,加快速度,儘快攀璧山,將這些流寇斬盡殺絕,爲傷亡的兄弟們報仇!”馬祥麟銀槍一揮,士兵們頓時加快腳步,小跑着撲向璧山。
眼看着只有四百步了,樹叢流寇的身形,已是看得請清清楚楚,連他們的臉蛋和身穿着的衣服……咦?馬祥麟吃了一驚,鈕釦的服飾怎的如此怪異?竟然和樹木的顏色十分類似,若不是黑色的頭髮,和故意在樹叢走動,恐怕很難發現……
“砰,砰,砰……”
在馬祥麟遲疑的時候,西寧步槍響了,跑在最前面的白桿兵,頓時倒下一大片,有兩名士兵倒在馬祥麟的身前,身子砸在馬腳……
馬祥麟頓時魂飛魄散,流寇的槍聲一響,這邊至少倒下了數十士兵,四百步的距離……這仗還怎的打,白桿兵簡直是送死……
更要命的是,他在流寇火#槍的射程之內,剛纔若不是運氣好……
既然如此,倒不如拼一下,只要殺散璧山的流寇……馬祥麟二話不說,他一帶馬繮,雙腿夾住馬腹,用槍桿狠狠抽打着馬臀,整個人像是離弦之箭,飛一般撲向璧山。
秦永成、秦衍祚剛要阻攔,已經來不及了,馬祥麟已經去得遠了,只得一帶馬繮,緊緊跟在馬祥麟的身後,口大叫:“出擊,殺璧山……”
宋眼見一道白影突出陣前,知道馬祥麟的個人英雄主義的毛病又犯了,遂冷冷一笑,道:“大都督說了,要生擒馬祥麟,你們這個小旗,先瞄準,進入百步後,射馬,其餘的人,先射倒跟在他身後的人,免得到時候他們搶人!”
“是,將軍!”最靠近宋身邊的那個小旗,士兵們都是用步槍瞄準了馬祥麟的戰馬,而馬祥麟的身後,秦永成、秦衍祚等人都是墜馬了,不知道是人了彈,還是戰馬彈!
看着一騎絕塵的馬祥麟,宋撫摸着頜下的短鬚,心暗道:這次戰鬥過後,也許他這個遊擊將軍的身份,又該向提一提,不知道是不是參將……
馬祥麟全力衝刺,完全沒有顧及身後的情形,前方步槍射來的子彈,他想用銀槍撥開,可是子彈太小,速度又遠遠超出他的想象,銀槍根本沾不子彈的邊。
他豁出去了,乾脆不管前方的子彈,與時間賽跑,他雙手挺槍,伏在馬背,只要進入攻擊範圍,他會毫不猶豫將銀槍送出去,將流寇刺個透心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