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姍姍什麼招數都試過了,然而卻都成效甚小,心裡焦灼的她牙關緊咬,瞪着眼看吳氏。
那怨恨的眼神讓吳氏很不舒服,索性便合上了眼假寐,並不搭理雲姍姍。
這樣的大嫂,雲姍姍還是頭次看到,心裡百般滋味柔和,眼睛裡遲遲不曾掉下的淚水便滾落下來。起初她還能忍着點,不哭出聲來,可到後來,她便壓抑不住了,掩面痛哭起來。
這一下,吳氏想裝睡也不行了。
畢竟雲姍姍還是自己的小姑子,這小姑子哭哭啼啼的,要讓外人見了都會以爲是自己欺負了她,更別提公公了。
吳氏一番軟言軟語安慰,眼瞧着馬車都當巷口了,她問道:“姍姍,你要我怎麼辦?你想我怎麼辦?”
“嫂嫂,你便放我走吧,若是不能陪在霍郎身邊,我寧可死了。”
吳氏大驚失色,一個姑娘家,說出這等荒唐的話不是招人笑話麼?她拿出帕子給雲姍姍拭淚,語氣無奈又無力:“除了這個,嫂嫂什麼都答應你。”
見吳氏果然上套,雲姍姍哽咽着說道:“那嫂嫂幫我跟爹爹說吧,姍姍寧可剃頭做了姑子,也不想嫁給那人。”
“好好,我去說,快別哭了。”吳氏應道。
雲姍姍點點頭,抽泣道:“姍姍就知道,嫂嫂最疼我了。”
這話若是往日,會是多麼暖心的一句,如今吳氏卻覺得心如冰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馬車駛進雲府,雲姍姍先行下了車,早早等候的僕婦便迎了上來,瞧雲姍姍兩個眼睛又紅又腫,當頭的媽媽小心翼翼地擡眼看了看還未下車的吳氏。
吳氏淡淡吩咐道:“帶小姐去洗臉吧。”
“是,太太。”媽媽說過,便攙着雲姍姍上了等候多時的小轎。
雲姍姍挑開簾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吳氏,說道:“嫂嫂,您答應過姍姍的。”
這句多餘的提醒,讓吳氏心中有些不悅,她不過是幫忙,卻搞得像是欠了人一般,當着這麼多僕婦的面,自己小姑還這麼沒眼力。壓着心裡的不悅,她點了下頭,由着丫鬟攙着下了馬車。
然而云姍姍卻是不知道自家嫂子心裡已是不高興,叮囑道:“嫂嫂,您可不能騙姍姍。”
深吸口氣,吳氏問道:“都站着做什麼,快帶小姐回去,這要是凍病了如何得了?”
眼瞧着平日裡最是和氣的吳氏都發了脾氣,轎伕有眼力地擡起轎子,腳底走的飛快。
見吳氏氣得不輕,一旁的丫鬟柔聲道:“太太,您消消氣。”
吳氏瞥一眼眉眼似水般清秀的丫鬟,問道:“你哪隻眼看到我生氣了?”說罷,一甩袖子便坐進了一旁的藍頂小轎中。
在去見公公的途中,吳氏也想好了,自己就如實說,若是公公要怪罪便怪罪吧。
如今雲百萬多數時候都不會出門,這需要走動的事也都交給了雲大郎,平日裡他也就是關鍵的事上拿個主意,然而今日是新年頭一天,所以雲百萬並沒有閒着,而是把去年的賬本都翻了出來,一樣一樣地查。
雲家生意做的廣,這賬本自然也很壯觀,擺了大半個書房。單是敲算盤的先生就有五個,雲百萬自己也一手拿着算盤,一手拿着筆,一筆一筆盤算着。
得知吳氏回來了,他放下手上的賬,起身道:“你們接着算。”
五個賬房先生紛紛停下了撥動珠子的手指,應道:“是,老爺。”
“老爺,方纔有僕婦來說小姐受了委屈,眼睛都哭腫了……”
若是尋常人家,肯定當下第一個念頭便是自家兒媳欺負了人,可雲百萬卻是直接就想到了雲姍姍惹了事。想到這,他眉頭一皺,腳下也加快了步子。
見到吳氏,雲百萬也不廢話,直接開門見山問是不是雲姍姍惹了幺蛾子。
這倒是讓吳氏少了麻煩,她點點頭,一臉羞愧道:“都是兒媳不好,沒有看住姍姍,這才惹了郡主不高興。”
“姍姍是什麼性子我最是明白不過,你也不必替她扛着,現在你說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吳氏不敢有所隱瞞,連帶着在楚良嬈面前和回來的途中雲姍姍的話都說了,末了又提出雲姍姍念念不忘的要求,道:“姍姍還說了,她寧可剃了頭當姑子,也不肯跟旁人成親……”說完她便跪下了身,一副準備受罰的樣子。
瞧吳氏這幅樣子,雲百萬嘆口氣,說道:“你起來吧,也難爲了你,這孩子都是被寵壞了,纔會這般無法無天。”
雲百萬的快壞大度讓吳氏有幾分不敢置信,要知道平日裡自己的公公那可是出了名的嚴苛,無論是管家還是生意,都是賞罰分明,可如今竟是問都不問便免了她的罪。
心裡猶豫了一下,吳氏終在丫鬟的攙扶下站起身來,低眉順眼地等着聽吩咐。
雲百萬說道:“這離着大婚也沒多少功夫了,這些人你注意着姍姍,別讓她任性。”
這話聽着輕鬆,可吳氏卻覺得壓力山大,自己小姑之前爲了退親,什麼一哭二鬧三上吊都用過了,要她看着,她總不能把雲姍姍放在眼皮子底下吧?
想到這,吳氏又覺得這何嘗不是個辦法,如今自己的夫君都是歇在書房,若是接了姍姍過來同住,也是可行的。
心裡有了主意,吳氏說道:“公公放心,兒媳一定會看好她的。”
“嗯。”撫須點頭,雲百萬叮囑道,“我知道你心疼姍姍,可這一回你斷然不能任由她胡來。”
“兒媳明白。”吳氏應道。
“這大婚的事,也不用你操心了,這些日子,你看好姍姍便是,餘下的交給大郎去做。”吳氏面色微變,溫和地說道:“公公,這畢竟是內院裡的事,兒媳怎麼好意思讓夫君代勞,平日裡夫君忙着生意已是不得空閒……”“什麼內院外院的,在我們雲家,不分這些。”雲百萬說過,起身道,“好了,你下去吧,我這還忙着不得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