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高高的城牆和明晃晃的宮殿,狄懷英眼眶有些溼潤。她不是聖人,是一個有感情的女人,雖然與武媚娘相識時間不長,也拜武媚娘日後的身份所致,對她有些討好的成分,可是也不能排除心底對她的那份姐妹之情。明明知道被壞人捉住可能會發生危險,武媚娘還是義無反顧的做了,這樣一份天大的人情,她恐怕一輩子都還不起。
在武媚孃的門口的轉悠了一會兒,狄懷英還沒想好用什麼話來打開話題。
門忽然開了,一個宮女走出來行了一禮道,“狄捕快,武才人問你要在門口轉悠到何時呢?”
從她捂着嘴輕笑來看,只怕是被人從裡面瞧見了。既然如此,狄懷英也不好再磨蹭,跟這個宮女走了進去。
武媚娘正在作畫,見狄懷英進來了,放下手裡的筆,眼神似噌似責備,“怎麼來了還不進來,非得要我去請你才罷。”
狄懷英笑道,“我這不是怕打擾你休息嘛。”
武媚娘瞪她一眼,“什麼時候你竟然擔心起我來了,莫不是有什麼事情要我幫忙,又覺得難以啓口,所以纔在門口轉悠,想着怎麼勸服我幫你做事吧。說吧,又有什麼事情,姐姐我看在你就要離開長安的份上,能幫就幫了,說吧,有什麼事情?”
看她這個樣子,似乎前幾日冷淡的樣子判若兩人。狄懷英猶豫着該怎麼問。
見她這麼爲難,武媚娘又是一笑,乾脆走到她面前來,“是不是沒有答應去送你,你心裡很不開心啊。放心好啦,原本皇上並不同意我出宮,昨天又去求了皇上,皇上已經答應了。你這下不用垮着這一樣臉了吧。”
狄懷英反射性的抹了一把自己的臉,“我臉色不好看嗎?”又反應過來,“你要送我?”
武媚娘奇怪的看着她,“明明是你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如何如何捨不得我,原本出不了宮也就罷了,現既然能出宮,當然要去送你啦。難道,你不想我送?”
狄懷英趕緊擺手。心中暗暗揣測,估計是李世民害怕她一個人呆在皇宮中會有什麼想法,特意允許她出去散散心吧。不過,狄懷英悄悄環視四周,此舉,她的身邊暗衛又會多不少。既然她已經恢復過來,也不打算告訴自己,她也不想再追問下去,揭開這讓人痛苦的傷疤。
於是,狄懷英纏着她的手臂撒嬌道,“姐姐能送我,當然好啦。如果姐姐能跟着去去太原,就更好了,只是你是屬於皇上,我就算是想挖也挖不走。”
“這次來究竟是爲了什麼啊。”
已經打定主意不再追問,狄懷英當然不會說實話,於是說道,“我聽說你這裡有皇上御賜的接骨良藥,你也知道,春哥哥手腳均骨折了,馬上又要回太原,這麼勞累,擔心會不會引起什麼不良的後果,我想……能不能……嘿嘿,姐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狄懷英諂媚的樣子看得武媚娘一陣好笑,拉開她的手,有些無語的點着她的頭,目光裡有着責備和無奈,“真是不清楚你這機靈的腦瓜子在想着什麼。這狄春,哪裡比的上……”說道這裡,她稍微頓了頓,又若無其事的繼續說下去,“既然你選擇他,姐姐我也能強加干涉,只是從心底祝福你。這接骨的良藥我這裡是有一盒,不過,也僅此一盒了,以後再問我要也沒有了。”
狄懷英眼睛瞪的溜圓,“這種事情有一次就罷了,可不想有第二次。你這是在詛咒春哥哥吧”
武媚娘捂着嘴輕笑,“跟着你身邊,就憑着你這愛管閒事又膽大包天的性子,我看吶,難”說完,一邊又對身邊的宮女笑道,“去將我的續骨膏拿過來給妹妹,人家等的心急火燎的。”
狄懷英被她這麼說,心中憋着一股氣,可是,她卻無從反駁,因爲武媚娘說的話很對。反駁不了,只能無聲對抗,鼓着腮幫子坐在一邊。
看着她恢復了笑語盈盈的樣子,狄懷英心裡好過了一點。只是,她忽然想起一個很關鍵的東西。後宮嬪妃被人送到青樓,作爲皇帝,怎麼忍的下這口怨氣,就算因爲犯案的人特殊,他不會這麼輕描淡寫的掩蓋下去。反而一個人在哪裡喝悶酒。突然,她的身體陣陣發涼,手裡冒出一絲冷汗來。
如果……
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樣,那麼這一切就想的通了。
“妹妹,你怎麼了?”
狄懷英回過神來,見到武媚娘擔憂的樣子,身子微微顫了一下,揚起一個笑臉,“沒什麼,只是想起要離開你了,心中真的不捨。”
武媚娘拉着她的手笑道,“好妹妹,難得你這麼不捨得姐姐,不如,你留下來陪我吧,反正我在這深宮之中也寂寞的很。”
狄懷英趕緊抽出手來猛搖頭,“那可不成,這深宮猶如洪水猛獸,妹妹我可在裡面翻不起什麼風浪,早晚的淹死在裡頭,還是宮外的世界更好一些。”
見她說的如此誇張,武媚娘揉着額頭失聲笑道,“你果真是個讓人開心的寶貝。”
從武媚娘哪裡出來,狄懷英原本想去找皇后算賬的心情也沒有了。現在,她只想找個知情人好好的問上一問,如果真的是她心中想的那樣,那麼,只能說,她又被人算計了。
前太子妃蘇亶女現今被關在天牢之中,等待着被送往邊關爲奴。大牢之中,可沒有人管她是否是千金小姐還是曾經的太子妃,都是同一對待。她一面忍受着獄卒對她的奚落和刁難,一邊怨恨着李承乾的無情。當這兩種情緒在她心中發酵,變成了最深沉的恨意。
所以,當她看到狄懷英出現在天牢之中的時候,她瘋狂的撲上來,想要抓住狄懷英。幸而狄懷英及時後退一步,她被牢門的鐵柵欄所隔,沒有得逞。
“發什麼瘋,老實點”獄卒用刀柄敲了敲鐵柵欄,發出哐哐的聲音,又轉過頭來對狄懷英笑道,“狄捕快,我就在外面,要是她有什麼不老實的,叫我一聲,我馬上就到。”
狄懷英點頭,對他道謝。這獄卒眼力還是不錯,知道她是什麼人,沒有刁難她。
待他走了出去,狄懷英抱着雙手,冷冷的看着蘇亶女。
蘇亶女也用一種仇恨的眼神看着她。
對視了一會兒,狄懷英覺得這樣看下去,也沒有意思,問題還是得不到解決,於是打破沉默說道,“你這樣的處境是你自己造成的,爲何要怨恨別人。”
“成王敗寇,要殺要剮隨你。不過,如果我此時大難不死,一定要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蘇亶女咬牙切齒的迴應。
狄懷英嘆氣。自己真的很無辜啊。
“我來這裡,是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哼”蘇亶女別過頭去。
“當日,有人想要殺我,在我被困山谷的幾日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說道這裡,蘇亶女回過頭來,目光裡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她雙手緊緊拉着鐵柵欄,表情既猙獰又幸災樂禍,還帶着一絲嘲弄,“呵呵,原來,你就是想知道這件事,纔會來這天牢。那幾天,的確發生了很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這天大的醜聞,如果不是皇上壓着,只怕大唐的國威已經掃地了。哈哈,狄懷英,你以爲你很能幹嗎?你如果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你還能安心的生活下去嗎?你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求我啊。”
狄懷英看着她癲狂的樣子,心中升起一種對她的同情和悲涼。這一個被仇恨和嫉妒矇蔽的雙眼的人,她的本心已經被掩蓋了。
冷冷的回道,“既然你這麼說,我又何必知道呢。”說完,轉身便走。
蘇亶女沒有想到她這麼幹脆,說走就走,愣了一下,聲音尖利起來,“狄懷英,你不是想知道纔來這裡的嗎?你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我是不會上當的。”
狄懷英回頭冷笑,“是不是欲擒故縱的把戲,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僅僅是你一個,別忘了,還有當事人。來問你,只不過想看看你現在的處境罷了。”
被這話一激,蘇亶女的手指狠狠地掐在了鐵柵欄上,只差沒有摳出血來。血紅着眼睛,她有些瘋狂的咆哮道,“你這個賤女人,以爲自己很受歡迎嗎?連皇后娘娘都不待見你,要設計你,你有什麼好狂妄的。如果不是武媚娘那個賤女人竟然幫了你,要不是李治及時趕到,你以爲你能過着這麼瀟灑的日子,說白了,你不過踩着朋友的痛處站在高處,沒有他們,你也不過是一個可憐蟲罷了……啊……”她痛苦的尖叫起來。
“如果不是看在你現在已經在天牢之中,我會這麼輕易的放過你?”狄懷英原本已經離去的身子已經走了回來,一腳踩在蘇亶女抓在鐵柵欄的手上,冷着臉說道。
蘇亶女哪裡受過這樣的苦,疼的眼淚都出來了,不過還是仇恨的瞪着狄懷英,“你……你……”
狄懷英收回腳,看着她軟軟的倒在地上,顫抖着輕輕往手指上吹氣,心中的憤怒怎麼也消散不去。“落得今日的下場,不僅僅不思悔改,反而變本加厲,蘇亶女,我可不是善良的人,誰侮辱我,和我的家人以及朋友,我不會讓她好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