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木綿將我帶進了琦王府。
我問木綿爲何要進這裡來,他只是沉默不語。
我雙手緊緊抓着木綿的衣袖,心驚膽顫地傾聽身後的動靜,大少爺一聲不吭地跟着我們,到底意欲何爲?是想偷襲還是想用其他什麼狠辣的手段來對付我們?
狠?想到那比拳頭還粗數倍的棍子,我禁不住渾身一顫,擡頭看木綿,卻見他洋溢着得意的笑臉。
這表情放在這種情境裡,委實格格不入。
我眉頭一皺,猛地推開他!急身大退,手指着木綿的背,大喝道:“你是誰?!”
他緩緩轉過身,看到他的臉上突然多了許多猙獰而深陷的疤痕,疤痕下移至脖頸,可怖的面貌與他之前的形象截然不同,我驚得手捂嘴脣,將叫聲生生嚥了下去。
“呵,沒想到連你也怕我。”他的笑聲裡充滿了自嘲的成分。
我不相信眼前的是事實,可是耳朵不會騙人,向來聽覺十分敏感的我,絕對不會懷疑這個聲音會被模仿。
他就是木綿!
他真的是木綿嗎?我的心裡有些疑惑,又有些複雜。
我看着他的雙眸,小心翼翼邁出一步,又邁出一步,再邁出一步……
終於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擡瞼看他,他的眼睛裡有紅紅的血絲,不似原先那般清澈,同樣的面部輪廓,臉上卻是疤痕縱橫,乾燥粗糙的皮膚寫盡了滄桑。
我拿起他的一隻手,感到他的身體微震了下,卻是沒有掙脫,任由我拿着他的那隻右手。
我摸到他的手心裡略有薄繭,微微遲疑,還是挽起他的衣袖,果然看到他的手臂上同樣佈滿了疤痕,那一瞬,我的眼眶忽然一熱,鼻子一酸:“木綿,你這段時間究竟經歷了什麼,怎的變成這般模樣?”
他的眸光微閃,薄脣抿了幾抿,似是不願回答這個問題。
這時,身後的大少爺突然走到我的身旁,向木綿作了個揖,再向我作了個揖,最後又把目光投向木綿,道:“琦王殿下,我答應你的事如今業已辦完,要沒什麼事,我也該走了。”
木綿道:“有勞了,左狂兄。”
左狂看了我一眼,也就一秒功夫,就轉身走人,走出好幾步,突然停下來,道:“爲了一個女人變得一無所有,值得麼?”
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可我卻知道,他是說給木綿聽的。
“因爲,她不是別人,她是千漫。”
我正震驚於大少爺左狂叫木綿的那個稱呼,猛然間聽到木綿的話,表情一滯。
木綿,你爲何要這麼對我。
你爲何突然一下子換了身份?爲何因爲我而不惜毀掉自己的容貌?大少爺爲你辦的是何事?是否與你現在這般模樣有關?是否與我這些日子遇到的事情有關?……如果大少爺說的是真的,那麼,你爲何要對我這麼好?
一時間,無數疑問涌上我的心頭。
我的眼眶倏然撕辣得厲害,腦袋裡轟炸着亂七八糟的聲音,眼前的物體在我漸漸模糊的視線下慢慢變成碎片,接着天旋地轉,我徹底辨不清楚面前的事物都在哪個方位。
心裡突然變得異常慌亂,我伸出手胡亂去抓身前身後,一邊喊着:“木綿!木綿啊!你在哪裡?”
耳邊嗚嗚狂吼的風聲越來越大,大得我聽不到我自己的呼喊聲,頓時,我心裡的慌亂感聚集得更多了。
嗖!
我感到頭有點暈暈的,渾身上下燙燙的,擡起手撫上額頭,嘖,還真像發高燒的樣子。
半晌,慢慢睜開眼,好會兒適應了,纔敢擡頭往上看,原來是一輪太陽,怪不得那麼刺眼。
我揉了揉痠痛的脖子和肩膀,又伸展一下雙手,手指無意碰到什麼,低頭去看,發現是一根竹笛,心底一沉!
這不是我前世的東西嗎?怎麼會在這裡!我記得這一世我並沒有什麼笛子。
“丫頭,吃飯了!——”
“丫頭,快來吃飯了!今天炒了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
這是……張叔的聲音!
我急忙往四處掃描一遍,這……是前世我和張叔一起住的四合院,而我現在的狀態,正是在院子中張叔最寶貝的那把雕着復古紋路的大椅子上躺着。
難道,我並沒有死過,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夢,我的穿越是一場夢,遇到大少爺和木綿他們是一場夢,經歷的那些種種也是一場夢……
不自覺地,我擡手去撫自己有點涼意的臉頰,收回手,驀然看到自己的手指上多了幾滴不成型的水珠。
我突然嗆聲一笑,卻又在幾秒內止住了笑聲。
凝神看着手指上幾滴潔淨的水珠,隨着手指的搖晃,它們動若脫兔,靈性十足,好像那雙清澈而靈動的美麗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