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老爺自然不會隨便聽誰的,反正我一個孤老婆子也不怕丟人,我就跟這李翠兒一起到官府說道說道就行了,大不了拼着我這條老命跟她一人捱上幾十大板!”李翠兒拿徐老太平時喝的東西害人,徐老太已經氣死了,自然不肯就這麼輕輕放過她。
常相逢並沒有真的要叫李翠兒見官,但該做的她還是要做足的,“我這店兒是租了大娘的院子,大娘現在還在給我幫工,隨便路上叫個人問問,她會不會希望我這店兒關門?可是李翠兒就不同了,她對於我來說就是個外人,我的生意好了對她半點好處也沒有,而且她是十分不願意到我這裡來住的,”常相逢看着李翠兒冷笑道,“比起荷花巷,李翠兒更想呆的是半個店兒吧?”
“你到底想咋樣?”劉秀蘭想叫李翠兒偷到常家漿麪條的方子的事李翠兒的後孃是知道的,這也是她爲什麼推了李翠兒不願意的那門親事安心在家裡等待的原因,可沒想到這家丫頭這麼精明,“就憑你說這些就能叫官老爺抓了翠兒去?”
“就說這些肯定不能叫知縣大人抓了李翠兒去,可就像徐大娘說的,她年紀大了,沒啥可在意的了,而李翠兒就不同了,別說到時候一通審下來她未必不說實話,就算是知縣大人放了她出來,一個沒出閣就進了衙門的女人,你想再賣個啥價錢?”常相逢衝已經癱在地上的李翠兒一笑,“不過你們應該也不在乎她名聲清白啥的,不然也不會叫一個大姑娘住完東家住西家,那就這麼辦吧,今兒我這兒是留不了你們了,明天吧,明天我到衙門裡遞狀子,你們只管在甜井衚衕等着官差來提就是了。”
“不,你不能到衙門告我,二哥,你快跟巧丫說說,替她別告我,我知道她恨我,她恨我當初沒救她,可那是我表姐不叫我管閒事的,二哥,我可是全爲了你好啊,我爲了你才往麪條裡下的番瀉葉子!”李翠兒在常相逢身邊這些日子,已經將常相逢的鐵石心腸看的清清楚楚,也知道現在的常相逢是個說到做到的性子,她說要送自己見官,她肯定是會送的,不由害怕了起來,連忙撲到竇恆身邊叫他幫自己求情。
竇恆被忽然撲過來的李翠兒抱了腿十分尷尬,一推她大聲道,“你這是做什麼?敢情你做害人的事還是爲了我?那可是進嘴的東西,來吃飯的都是鄉親,你咋能做出這種事?太缺德了你!”
“我都是爲了你啊,你跟巧姑姐在東門外成天風吹日曬的生意也沒有常巧丫的好,如果她這邊兒生意倒了,想吃漿麪條的人不都到你們那邊兒了?還有巧姑姐也會做漿麪條,常巧丫做的漿麪條不乾淨吃壞了人,以後再有人做壽叫人上門做麪條,巧姑姐不就可以去了?”李翠兒將自己說成完全爲了竇恆夫妻的樣子,“二哥,我在你們那邊也呆過,看過你們每天又是熱豆腐,又是涼粉,還有漿麪條每天那麼辛苦,其實掙的根本沒有常巧丫多,你們不知道,她去給人家做回壽,都能拿一兩銀子呢!”
“翠兒妹妹真是一片苦心啊,可是這對你有什麼好處呢?有巧丫的店在,她能收留你,如果她這個店生意毀了,你往哪兒去啊?”常巧姑氣極而笑,怨不得妹妹跟自己說這世上最難捉摸的就是人心,她跟妹妹雖然防着李翠兒,可是卻從來沒有虧待過她,沒想到她還要這麼害自己的妹妹。
“常巧丫生意倒了,你們的生意起來了,自然要人幫忙啊,我去給你們幫忙就成了,柳嫂子怎麼能忙的過來?”李翠兒見常巧姑能聽進去自己話,以爲她跟自己想的一樣,能體恤自己的一番苦心,急忙道,“姐姐,我是什麼樣兒的人你也看到了,我對二哥跟你對二哥是一樣的,你千萬跟巧丫說說,叫她別告我,我今兒就跟你們回去,以後好好幫你們做東門兒的生意,咱們一輩子在一起!”
我擦了個擦,這丫頭今天沒吃藥不是?常相逢都被李翠兒的腦回路給驚着了,她愕然的看着竇恆跟常巧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情緒。
“好了,今天的事情已經說清楚了,李翠兒也認了,你們把人先帶回去,明天咱們衙門裡見吧,還有大哥,從咱爹孃死了之後,我就跟着你跟嫂子過,這些年你對我這個兄弟咋樣大家心裡都有桿秤,我看以後咱們還是少來往的好,還有那個漿麪條方子,是巧丫拿命換的,跟姓竇的沒有什麼關係,誰要再敢惦記着別人東西,就別怪我竇恆不客氣了!”
說罷衝李翠兒跟她爹孃大吼道,“你們還不快滾?!”
現在女兒都承認了,李家人還有什麼話可說?李老爹過去朝着地上的李翠兒狠狠踹了一腳,“還不給我滾起來!走!”
說罷又衝劉秀蘭一指道,“我好好的閨女都是被你帶壞的,你給我小心着!”
“這下清靜了,”竇大一家跟在李家人後頭一溜煙兒跑的乾乾淨淨,常相逢徹底鬆了口氣,“姐夫你們沒有吃飯吧?我給你們擀碗甜面葉去。”
“不用了,相逢,是我瞎了眼害了你,我是個蠢人,起初你姐說李翠兒不地道的時候,我還心裡怪過她呢,”竇恆侷促的看着常相逢,“我們就給你添麻煩了,那些吃壞肚子的鄉親可怎麼辦?”
今天也是老天助她,徐大娘反映的快,看到麪條顏色不對就沒敢再賣,因此吃了摻了番瀉葉的食客們並不多,“姐夫你不用擔心這個了,你看那鍋裡的麪條還剩多少?而且徐大娘發現的早,麪條裡的藥性並不強,大不了這兩天我再賠進去幾鍋面罷了,倒是你們,東門的生意不好麼?”
“我們的生意好着呢,你別聽那死丫頭胡說,她是沒理找了瞎說呢,”常巧姑連忙解釋,“我跟你說,我們現在啊,都準備在附近買上兩畝地了,這次來你姐夫還叫我問問你,要不要也買些?”
生意好就成,但是買地常相逢卻沒有多少興趣了,“不了,我打算再過兩個月,手裡的活錢多些,賣炒菜呢。”
“你真的要賣炒菜?想好了?”在常巧姑眼裡,賣炒菜可比賣現成的麪條要講究多了,“那你的銀子夠不?不行的話我們不買地了,我們也攢了好幾兩了。”
自己這個姐姐雖對自己還真是毫無保留啊,不過一家是一家的事,常相逢可不能再叫他們爲自己的事情出錢了,“我剛開始也不打算大幹,先把麪條做成單鍋的,然後再配些簡單的炒菜,等生意起來了,再慢慢擴大。”
“還有,你們老在東門守着個小攤子也不是常事,等我這邊生意穩定了,你們就把東門的生意撤了,一併搬到城裡來,咱們還一起開飯店,有你跟姐夫在,咱們這生意一定能做大!”常相逢心裡已經有了籌劃,但是事涉竇恆夫妻,她不能現在就叫他們收了東門的生意。
“就按你說的辦,”知道常相逢已經有了主意,常巧姑也不再多說了,安置了竇恆去跟鎖住擠,自己則跟常相逢洗漱了躺在牀上。
回想今天發生的一切,常巧姑根本無法放眠,“萬幸今天徐大娘抓住了證據,不然真叫那死丫頭逃脫了,明天一定要把她送到衙門裡去!”
自己這個姐姐還真是實在人,不過常相逢沒有打算瞞她,“你說那幾根頭髮?她梳子就在我屋裡呢,想拿幾根頭髮還不容易?其實沒有今天的事兒,我也是要攆她走的,剛好她又沉不住氣要往我的槍口上撞。”
“你的意思是?”常巧姑驚的睜大眼睛,“那頭髮-”
“哪那麼?我這一詐她實話不就出來了麼?就這心理素質還敢跟我鬥?”常相逢不以爲然的一笑,“你想想這家裡就四口人,我跟鎖住不在,除了大娘往鍋裡下東西的還有誰?那是進人口的東西,她都不怕出了人命?倒是個膽大心黑的。”
這個確實是,萬一遇到個身體弱的,幾泡稀下來,未必不會要了人命,到那個時候,自己妹妹能逃的了干係?常巧姑頷首道,“看來真的不能輕饒了她,咱們明天就到集上請人寫狀子,不過你是個大閨女,那地方不好去,我跟你姐夫遞狀子去。”
“你真以爲明天我會去衙門裡告她啊?”常相逢懶懶的翻個身兒,“你若不住明天到甜井衚衕轉一圈兒,那家人一準兒跑了,怎麼會等着衙門來提人?”
“那怎麼辦?叫你姐夫去看住他們?”常巧姑越來越不明白常相逢打的什麼主意了。
“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出了這檔子事兒,李翠兒沒了利用竇劉氏再不會幫着李翠兒了,你覺得李翠兒跟着她那個後孃回去能有好下場?”對於任務失敗而且還有可能被捉去見官的李翠兒,她那個後孃現在最先要做的只怕是趕在她的壞名聲沒有傳出去之前將她嫁出去了。
聽妹妹這麼說,常巧姑也跟着嘆了口氣,“真想不明白她貪什麼,現在一輩子完了,真不知道該咋說了。”
“行了,睡吧,叫你們跑了這麼一趟,耽誤了你們明兒早上的生意了,”折騰了一天,常相逢也累了,不過去了心頭之患,她這一覺睡的極是香甜。
之後幾天陸續還有人來說自己那天吃了龍宮小吃的漿麪條拉了肚子,常相逢也不去辨什麼真僞,一律十個茶雞蛋,外帶免費十天的麪條,好在常相逢解決的及時,態度也好,加上有個“福女”的名聲在,事情倒也沒有鬧大,幾天之後,生意慢慢的也恢復到平常的光景。
“你是說那個事就這麼了了?”令狐氏看着面前跟她稟報的婆子,有些不敢相信,歷來這種事,就沒有這麼輕輕揭過的,哪家攤上這種事,不是關門大吉?
“可不是麼?還都誇那個常相逢會做人呢,不過奴婢也打聽了,那個常相逢還真是個有福的,那天就沒有賣多少,而且拉肚子的症狀也不嚴重,治的也及時,她又應許凡是那天到她們店裡吃麪的,都可以再免費吃上十碗,現在那些拉了肚子的,見人都誇常相逢仁義呢!”那婆子也沒有想到龍宮小吃店兒的事情這麼簡單的了了,嘖嘖稱讚道。
“你覺得怎麼樣?一個小吃店,才能掙多少?十個雞蛋,十碗麪條看着不多,可是對於一個小店兒來說,也不是小手筆了,而且,你沒聽張婆子說,這幾天還有人冒領呢,”令狐氏對常相逢是越來越滿意,生怕兒媳看不出常相逢的好處來。
“母親說的我都明白,這常相逢是個有心胸有手段的,”對於升斗小民來說,十個雞蛋十碗免費的麪條已經是很不錯的收穫了,而譚氏,也不得不佩服常相逢的眼光和遠見,她那個龍宮小吃憑的不就是名聲麼?
“可是奕兒這麼隔三差五的往那邊跑,萬一叫人講閒話,”譚氏覺得自己不太明白常相逢,她憑了“福女”的名聲將生意做的有聲有色,可是跟一個未婚男子成天拉扯,又不在乎外人的眼光,“我真是鬧不明白她了,這樣的姑娘只怕進了咱們明家的門兒也不會安生。”
一個妾室進來還能不安生什麼?“只要她進了咱們明家的門,還想鬧什麼?只要叫她生不出兒子來,爲了立足,就只能牢牢的抓住奕兒的心,”到那個時候,還怕她不爲明家賣命?
令狐氏話裡的意思譚氏當然聽的明白,這些手段當年她也是常用的,不然明奕哪裡會沒有庶弟出生?可是現在的譚氏已經厭倦了這些內宅的紛爭,沒想到兒媳婦還沒進門,就又要做這些事了,“母親,常相逢可不是容易擺佈的姑娘,要是沒有兒子傍身,萬一她知道了-”
“這種事怎麼會叫她知道呢?農家姑娘小時候受了苦,身子虧欠也是常事,難道你還真的要抱個出身低微的庶孫?”令狐氏不以爲然的換了話題,“奕兒的東西都收拾好了?你東西都準備好了?”
這次進京除了明奕的科舉,還有他的親事也要解決,索性譚氏也一併跟着去了,“都準備好了,京城那邊兒的親戚我也都送了信兒過去,”譚家雖然沒有人在京城爲官,可是譚山長教出來的學生在京城可不少,譚氏去了,自然要有一番交際的。
聽媳婦都準備好了,令狐氏點頭道,“咱們不一定非得吊死在他們南家一棵樹上,你去了好好走動走動,一門好媳婦三代好兒孫,明家可是指着奕兒興家呢!”
正因爲這個原因,譚氏纔不樂意明奕跟常相逢多來往啊,可是上有婆母的支持,下頭兒子又着了魔一樣,她只有無奈的點頭,“我省的,到了京城我也會看好奕兒的,這洛陽的事要是傳到了京城,只怕講究些的人家不會應許親事的。”
“洛陽離京城那麼老遠,誰會傳這個?只要咱們的人管住嘴就行了,再說了,只要咱們奕哥兒中了一甲,還有誰會在乎這個?你啊,就是愛瞎操心,對了,奕哥兒呢?怎麼沒見他?叫他來陪我吃飯,這一去我只怕一年都見不上我大孫子。”
聽到令狐氏叫明奕陪她吃飯,譚氏如同嚼了枚苦橄欖,“又出去了,我沒攔住,這孩子,唉,瘋魔了。”
“你攔他做什麼?人不風流枉少年,那個姓常的不在乎,咱們有什麼可擔心的?”令狐氏“嗤”的一笑,再精明的女人又如何,還不是想嫁入高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