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提老爹,雙目微擡,細細觀看桌上的銅錢,面無表情,說道:“請姑娘再抽一簽!”迪娜依言又抽一簽交給凡提,老爹看完後雙眉微蹙,說道:“請姑娘伸手讓我一觀!”一時間氣氛越來越緊張,幾個原本嘰嘰喳喳的女友,此刻也張大了嘴,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迪娜也十分地緊張,胸脯一起一伏,顫抖地伸出手,老爹仔細看了看,噓了口氣開口說道:“此卦象十分奇怪,從卦象上看,姑娘乃是大富大貴之人,將來必將貴爲王后……”
老爹話音未落,就被女友們一陣歡呼聲掩沒了,迪娜也面色緋紅,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之情,嘴角掛着甜甜的笑容,心中也遐想連篇。而與此同時,吉拉克就象聽到一聲晴天霹靂,心中彷彿被針扎一樣的疼痛,身體搖晃了幾下,耳中嗡嗡直響,他再也支持不住,慢慢地跌坐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而在另一邊,女友歡呼着衆星捧月般簇擁着迪娜就要離去,那老爹忽然說道:“姑娘莫急,你的卦還沒有解完。”衆人一聽又恢復了平靜,只聽凡提老爹接着說道:“我說姑娘的卦象非常奇怪,是因爲姑娘雖然富貴無人能比,但生活得並不快樂!”
迪娜猛然一愣,驚問道:“老爹此話怎講?”
“姑娘剛纔所抽的籤乃是下下籤,籤文是‘花非花,月非月,青燈一盞伴長夜’,此乃喻意姑娘一生孤獨,十分淒涼!”
迪娜聞聽此言臉色驟變,旁邊一位女友張口啐道:“你這老頭一派胡言,前後矛盾,既然貴爲王后,必將前呼後擁,兒女成羣,怎能一生孤獨,十分淒涼呢?”
老爹依然不溫不火說道:“此乃卦象所言,我只是照實解說,信與不信,請姑娘自便!”
迪娜面色蒼白,緊繃着嘴脣一句話也不說,一時間氣氛僵了下來。正在這時,只聽旁邊有人喊道:“快來人啊!有人昏倒了!”一句話解了圍,一位女友往桌上扔了一錠銀子,拉起迪娜就走,口中說道:“休要聽他胡言,快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今晚的月色格外的明亮,喬格里峰一個人靜立在寂靜的府中,擡頭望着天亮一輪皎潔的明月,心事重重,環視這若大的府邸,空空蕩蕩,寂落無人。這塊府地是他成年之後,父王賞賜給他的,希望他能夠早日成家,繼承王位,其意思是再明顯不過的了。可是幾年過去了,他依舊刁然一身。整個樓蘭的人都知道迪娜妹妹喜歡他,他也喜歡迪娜妹妹,可是不知爲什麼,一提到自己的婚事,他總是一拖再拖,其中的原因連自己也說不清楚。一想到迪娜妹妹,她固然美麗動人、調皮可愛,可是他總覺得這一切彷彿欠缺些什麼,彷彿冥冥之中,有一個他所要等的人,在一次一次左右着他的意志。今天父王又一次問起自己的婚事,他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感到自己根本無法琢磨自己的感情,甚至搞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愛迪娜妹妹。
“我該怎麼辦呢?”他不禁暗自想道。想着想着,腦海中浮現出迪娜妹妹可愛的身影,那目光如皓月,那樣清澈、明亮,對自己是那樣的依戀,想到這,他心裡升起一股甜甜蜜蜜的感覺,“也許我應該珍惜這段感情,也給迪娜妹妹一個交待。”他想着嘴角也掛着笑容,正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僕人匆匆走了過了,稟告道:“王子殿下,吉拉克王子殿下今天忽然昏倒在大街上,現在正在王宮中救治!”
喬格里峰聽完吃了一驚,問道:“怎麼好端端地會昏倒呢?”
“這個小人也不知,”那僕人說道:“迪娜小姐正在宮中看護,她請殿下馬上前去!”喬格里峰也不再多問,讓那僕人提着燈籠在前面引路,自己緊緊跟隨前往宮中。
一路上,他感覺心中如火燒火了一般,自己的母后去世得早,他對這個比自己年幼的弟弟疼愛有加,生怕他受到傷害,自己恨不得將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他。可是弟弟卻從小身體瘦弱,多災多病,着實讓他操了不少心。匆匆走入弟弟的寢室,見幾名宮女在旁邊肅手站立,迪娜正坐在牀頭,喬格里峰大步走了過去,直奔牀頭,見吉拉克平躺在牀上,面色蒼白,雙眼緊閉,一動不動,心中一陣酸楚,悽聲叫了聲“阿弟”,卻見迪娜趕緊擺手制止,輕聲說道:“大哥哥小聲點,他剛剛纔睡着!”
喬格里峰見迪娜靜坐在牀前,神情肅靜,與往日的調皮判若兩人,心裡不禁十分奇怪,於是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迪娜眼瞼低垂,嘴角抽動了一下,輕聲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了,他好好的就昏倒在路上。”
“那大夫怎麼說?”喬格里峰問道。
“大夫也沒有查出是什麼病,剛纔月神寺無名主持來過了,說先王后的靈魂寂寞,所以才招走了二哥的魂魄,他已經回寺替二哥哥唸經祈禱去了。”
喬格里峰一聽心中放下了許多,說道:“既然是母后招走了阿弟的魂魄,我明日就到母后墳前祭奠,請她保佑阿弟平安無事!”
迪娜聽完站起身,輕輕走到喬格里峰身邊,用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聲說道:“大哥哥,我有話和你說!”喬格里峰不知何意,望了一眼牀上的阿弟,就隨迪娜走到了房外,月色依然皎潔明亮,喬格里峰感到迪娜的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那柔軟的小手摸索着握住他的大手,他感到那小手在微微地顫抖,喬格里峰心中一驚,趕緊問道:“迪娜妹妹,怎麼你也病了不成?”
聞聽此言,迪娜忽然盈盈哭了起來,喬格里峰頓時慌張起來,追問道:“妹妹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一整天了,你理都不理人家,讓我的心裡好難受啊!”迪娜說着,又輕聲抽泣起來。
“好好好,算我錯了行了吧!今天我確實公事繁多,所以沒時間陪你,你別哭了好嗎?”喬格里峰說着,溫柔地扶着她的肩膀,迪娜趁勢摟住了他的脖子,把整個臉頰都貼在他的臉上,他感到耳邊一般溫熱的氣息傳來,伴隨着一種癢癢的感覺傳遍了全身,他感到自己心跳加速,血液衝到了頭頂,帶來一種從未有過的暈旋的感覺,他情不自禁,緊緊地抱住了迪娜。他感到迪娜妹妹的呼吸也急促起來,臉頰上一陣陣的熱浪傳來,只聽迪娜妹妹動情地說道:“你會永遠對我好嗎?你會永遠陪着我嗎?你會讓我幸福快樂嗎?……”迪娜這一連串的問題讓他來不及考慮,他只得一一答應,迪娜彷彿一下子放鬆下來,整個身體全部倚在他的懷裡,彷彿如夢中囈語般在他耳邊說道:“這樣就好!我會把我全部的愛都給你一個人,直到永遠……”
誰也沒有想到,時過不久,喬格里峰就神秘地失蹤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那裡,就連迪娜也不知道。王宮中除了對此表示緘默,就派人多方尋找,卻依然杳無音信,這成了樓蘭人茶餘飯後經常猜測談論的一個謎。
再說二王子吉拉克,這一病就是半年的時間,宮中的太醫說他體虛異常,需要長期靜養,在這個漫長的冬季,他整日臥牀,咳嗽不止,有時他甚至覺得自己快不行,要去陪伴着母后長眠於地下。多虧這段時間裡,迪娜妹妹長來看望他,有時在恍惚之間,他感覺一隻溫柔的小手撫在自己的額前,一睜開眼就看迪娜妹妹坐在牀前,兩眼忽靈靈地望着自己,這眼神化做一股暖流涌進心田,給了生存下去的無比勇氣。有時天氣暖和,迪娜妹妹還扶着他到宮中走走,那時總不會忘記給他的肩上披上一件裘衣。
記得有一次雪過天晴,迪娜妹妹扶着他在花園中散,數九寒冬,百花調零,花園中除了枯死的枝幹上堆積的積雪,看不見一點有生機的東西。那時迪娜妹妹穿了一件白色的輕裘,和這一片茫茫的白色融合在一起,她臉上的肌膚象雪一樣白,兩片紅脣恰似雪天綻放的梅花,顯得格外豔麗無比。吉拉克癡癡地望着,不禁心中遐想萬篇,渾身的血液涌動,讓他感到身體中涌動許久未曾有過的生機和活力。他握着迪娜妹妹的手,柔軟無比,連那踩着積雪的吱吱聲也變得那樣得歡快。儘管他的心情如此得愉快,但他看得出,迪娜妹妹一點也不快樂,她眉頭緊鎖,還不住地嘆氣。吉拉克自然知道她因爲什麼事情煩惱,心中不免的些妒意,於是輕聲說道:“妹妹還在爲大哥的事情煩惱?”
迪娜嘆了口氣說道:“大哥哥不知現在怎麼樣了?我真的很擔心!我阿爹也派了很多人去找他,還是沒有消息。不過從阿爹的言語中好象知道大哥哥的去向,可他一是不告訴我!”她說着,又噘起嘴,“他只讓我不要擔心,可就是不告訴我他在哪裡,這到底是爲什麼呢?”
“你不要生氣,也許你阿爹並不知道大哥的下落,他只是怕你擔心!”
“他一定知道其中的原由,”迪娜斬釘截鐵般說道:“這個我可以肯定,可是他爲什麼不告訴我呢?我真想自己親自去找!”
吉拉克一聽忽然一震,不自覺地抓緊了迪娜的手,緊張地說道:“妹妹千萬不能這樣,天下如此之大,你到哪裡去尋找?我決不會讓你去的!”
迪娜一聽臉上綻放出笑容,說道:“還是二哥哥關心我!”說着忽然嘆口氣:“唉,我是有這個想法,可是又不知道應該去哪裡尋找,再說你的病還沒有好,我還得經常來照顧你!”
吉拉克聽到這些關心的話語,心中十分高興,信口說道:“妹妹想知道大哥的下落,何不象上次那樣去卜上一卦呢?”
迪娜一聽臉色忽然一變,追問道:“什麼卜卦?你看見我卜卦了?”吉拉克見她不高興,嘴中吱吱唔唔不知說什麼好。迪娜面色一沉,甩開他的手說道:“原來你還跟蹤我,真是莫明其妙!”說完轉身離去了,頭也不回,任憑吉拉克在後面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