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害
我走出房間,外面下起了小雨,細細涼涼,七月間難見的煙雨迷濛。庭院素白的玉簪花開的正盛,正打算走,鳶兒撐起一把油紙傘。
“公子雖懂些醫理,但還是多注意些的好。”
我接過,點頭算是迴應了。
七夕已經過去了些許日子。如同往常一樣,該來往的人依舊來,也不覺得改變了些什麼。倒是成了蘇繡娘閣中常客了。
“繡娘想的如何了?”
繡娘把玩着一顆鏤刻精細的空心鍍金銅球:“未嘗不可,只是,爲什麼是我?”
“繡娘實際可要比看着聰明的多,能當上倚羅閣的老闆,背後一定是有所依附,倚羅閣是歡情場,更是小官場,小江湖。魚龍混雜之人多如牛毛。繡娘知道的,自然要比別人多上許多。”
“那我爲何要答應你?”
“第一,荊國覆滅有一段時日了,沒有討伐回來的可能。繡娘不管是哪方人物,都不必當心。第二,秋晉不知自己身世,去留無定,乃是無害之人。第三,我問繡孃的是你願說的你所知道的關於荊國覆滅前後的事。”
“秋晉,若我不願說呢?”
“那麼繡娘定是有所求。”
“呵呵,你果然聰穎。那麼,你先回去,待我叫你,你再來。”
“謝繡娘。”
“還有,秋晉,你不是去留無定,你是這倚羅閣的人。”
“……”
出了繡孃的閣樓,庭中紅玉簪映在池中如血如泣,醉了煙雨,悵了行人。
還沒走到清夢閣,就看見鳶兒在外頭撐傘等候。看見我就急急忙忙跑來了。
“晉哥哥,臻影少爺派人傳話來了,他說今日下午,約你到畫舫一聚。”說完鳶兒擔心的看了我一眼:“晉哥哥,你最近有點沉悶。”
“大概是兵書看多了。”頓了會兒:“鳶兒,倚羅閣中的人,是否皆有畫像?”
“確實是這樣的,晉哥哥你怎麼問起這個來了。”
“沒什麼。鳶兒,倚羅閣現在的花魁是誰?”
“黛蘿姑娘,你見過的。”
“那繡娘呢,她不是更勝一籌?”
“是啊,繡娘若是願意,花魁倒是非她莫屬。只是,繡娘不是風塵女子。”
“鳶兒,那麼你是爲何留在這倚羅閣中?”
“公子……你不相信我?”鳶兒小心試探。
鳶兒並不像貧苦人家的孩子,也沒有家族落沒之人的自愛自憐。
我搖了搖頭:“只是佩服繡娘罷了。”
約摸是時候出門了,我借走倚羅閣的一匹馬。在鬧市之中不敢騎,只好牽着它一路走着,到了稍偏僻的地方,我終於騎上了馬。按照先前臻影教的,小心實踐着。於是就讓馬兒這麼慢悠悠地前進着。過了許久,纔到那葦叢中。繫馬上了畫舫。撩開簾子,只有楚笙一人在艙中休憩。我走近坐在了附近的椅子上。
“來了。”聽到微響楚笙睜開眼:“是我叫你來的。”
“……有什麼事嗎?”
“叫你來聊聊天的。”
“你真閒。”
“呵呵。”
“怎麼沒看見陀瑾?他不是隨時跟着你的?”
“那麼鳶兒呢?她怎麼也沒來?”
“……”
“蘇繡娘真是夠大膽,你這麼自由,就不怕你給跑了。”
“跑不了的。跑得了就不會這麼放心了。”
“呵呵。跟我講講臻影吧。你覺得他怎樣?”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臻影?”
他笑着看我。只是今日他的笑讓我格外不舒服。同樣的臉孔,同樣的裝束,卻有股狡黠的味道。
“很好,體貼,很溫柔。”我說道。
“秋晉,若是如此回答,我爲何要問你?”
我看着他:“楚笙,他這樣人,我是看不清的。”
“這句話,你倒是說對了。”楚笙端正了姿勢,伸出兩根手指擡起我的下巴。我毫不留情地甩開:“你是誰!”
“哈哈,秋晉啊秋晉,就算他們護着你,不,他們可不是護着你,我猜猜,你到底是動了心不是?是對我?還是臻影?呵呵。”
我仍坐着,直直望着他,越是覺得難受,就越要忍着。逃跑未必是上計。
“你不是楚笙,你是誰?”
“爲什麼我就不是楚笙呢?楚笙便一定要是謙謙公子,秋晉,爲什麼呢?”他笑着看着我,沒有做些什麼動作。他用楚笙那張絕色的臉說出這樣的話,我只覺一陣難受。
“你……是太子?”
“怎麼,他連這都告訴你了,看來動情的人是他不是你!那麼,你就更要死了。”他笑得如中日般燦爛。一下把推線牆壁扼住我的喉嚨。我開始驚恐,掙扎。他把我舉高,我腳底已經踮不到地面,一絲氣都進不了咽喉,倍感難受。絕望中我眼前已經看不清景象了。想不到我年方十七,這麼糊塗的活了幾個月,就要去見閻王了。頭腦已經混沌不能思考任何東西。他忽然放開我。我倒在地上,難得的空氣進入肺中。我卻提不起力氣爬起來。
他說:“殺了你多可惜,留你的好處多着呢。那些僞君子的面具,總有一天會被撕破的,秋晉,到時候你就會明白。你有多可憐。”一雙赤履拍了拍我的臉。我再次暈過去了。
鳶兒曾問我,可知楚笙爲何人。我說只能猜個大概。
臻影、三少、段嶽相識之人的身份、學識定不會差。看他所着衣物,皆是上上等,更有朝堂之中少有人能用的冰縷緞稠,所以不是富可敵國的商人便是皇親貴族。段嶽對其還是偶爾能看出恭敬之意,對臻影卻是以友相待。文官對階級總是講究的,再是兄弟情深,也少不了階級思想。三少與臻影,一人江湖,一人武將,卻是要自然的多。所以只能是皇親貴族。但是皇子還是王爺之子,就不得而知,只是市井之中也不乏傳聞,太子精明,二皇子中庸,三皇子能耐,四皇子逍遙,七皇子聰穎,九皇子威嚴。要籠絡文武以及江湖人士的,大多是皇子。再看品信,也就四皇子最像了。段嶽臻影在朝堂之上總是中立。被三皇子挑撥入獄,帝王同時提防了兩個人,其中受益之人是太子。也就是說,這是太子策劃的。太子防備楚笙,因爲越是逍遙在外的人越是危險,或者其他。今日此人不一定是太子本人,但與楚笙如此相像,也只能是皇子了。只是隨口一猜,竟然猜對。無二致的臉龐,難怪太子要防着點。只是爲何,爲何要他親自出動對付我?
再也沒有力氣想了,我陷入沉沉昏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