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被華裳的氣勢震到,還是原本就打算如此,那男人在華裳等人進了行宮之後,便也跟了上去,一一打點着衆人的起居。
不但將房間安排的合理妥當,更是準備了好些特色的食物以供享用。
然而對於他前後不一的態度,衆人似乎都沒有表現出過多的看法,但其中摻雜的不屑也總是有的,畢竟大家對一個原本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人,都是沒什麼好印象的,即便他現在改變了態度,開始阿諛奉承,也彌補不了最開始留下的那些不好的影響。
“茶總管,這裡的一切交給我就行了,若沒什麼事,你就先下去吧!”顏又擡手,攔住他意欲上前繼續打點的動作,輕輕說道。
“這……那好吧!那就有勞顏殿下了!”被喚作茶總管的男人點了點頭,面上卻似乎有些不大情願,好像並不甘心就這麼離開一般,但也確實是因爲沒什麼理由再留下,不得不就此離開。
雖然同是魔族中人,可華裳的事情自然應當都是由他身邊的人來打點,能容忍他跟着走到這裡,已經實屬不易。
不做過多的停留,他也只能就此告辭,若再耽擱下去,恐怕後果便不是他能承擔的了的。
見茶總管走後,安之便深深的吐了口氣,不知爲何,他在這裡的時候總覺得氣氛異常的沉悶,壓得她幾近呼吸不暢,現下終於離開,也總算能好好的呼吸一番。
只是這一不大不小的動作,卻無意中引來了華裳的注意,他回過頭,輕撇着小女人誇張的動作,眉眼微彎,卻是半點笑意也無。
安之不禁愣住,那一口氣還未吸進胸腔便被強行的止住,以至於憋着氣息滿面猙獰的看着她的美人師父,不知如何是好。
可不其然的,華裳什麼也沒有說,只是一眼過後,便轉過身去,進了早已安排好的寢殿之中。
無奈的皺了皺眉頭,安之緩緩的放鬆了身體,低頭輕嘆,卻又瞥見腓腓正從身邊而過,經過她身邊的時候還頗爲怨恨的瞪了她一眼,隨即便一搖一晃的走了過去。
安之不解,她本以爲馬車上的沉悶不過是小打小鬧,很快便會過去,可似乎現下看來,這一人一獸是當真的生了她的氣。
無奈的嘆息,她轉過身回望,卻見自己的四下竟然一人也無,只餘顏又和懷柔在門口處打點着一切,而冽宴則站在角落裡,遠遠地望着她,神情頗爲怪異。
安之就這麼孤零零的站在原地,接受着來自四方的探究目光,她或許知道自己哪裡做的不夠好,可卻還是想不明白,究竟爲了什麼,讓大家對她如此的不滿。
頗爲沮喪的晃了晃腦袋,她就這麼低着頭,灰溜溜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腓腓一早便進了來,小小的身體霸佔着牀的正中央,就連尾巴都橫在了邊緣處,讓安之一點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旅途勞累,她實在不想坐在冰冷發硬的板凳上,委屈的撇撇嘴,見小傢伙無動於衷,張了張嘴,卻終究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默默的嘆息一聲,轉身,離開了房間。
繞過顏又等人出了行宮,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在這偌大的鳳霄樓中。
這裡的魔人似乎原本就很熱情,安之看得出他們的感情甚好,可不知爲何,一見到安之這樣的外來人,似乎就隱隱帶着些許敵意。
在華裳和腓腓那裡不討好,就連到了外面也是讓人厭煩的存在,安之忽然覺得心情鬱悶的很,無從發泄之際,只得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鳳霄樓外是一片荒漠,四周寸草不生,是以在這一片大漠荒沙中唯一一個屹立不倒的地方便是身後安之剛剛走出來的繁華之地,放眼望去茫茫一片,看不到盡頭,自然也無法預測這鳳霄樓外的世界。
不過來的時候顏又倒是說過,這裡是一個關卡,因爲是進入閻羅殿的第一個防守,所以周邊其實也很是混亂,想要進來的人很多,然而能夠出去的人卻少之又少。
安之漫無邊際的走着,心中的瑣事實在太多,沒什麼心思去觀察着環境,也正是此時,在無意中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
力量反彈,她被撞倒在地,愣了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
想起剛走出鳳霄樓的時候鎮守的魔兵對她說的話,便不由得默然,想來這裡,便也就是他們所說的那處封印之地了。
橫在鳳霄樓外這看不見的地方中的一堵無形的牆,外面的人無法進來,裡面的人也無法出去,這原本是魔族最爲古老的防禦法術,卻在闊別了上萬年之後,被重新開啓。
安之擡手,摸上那肉眼看不見的封印,細細的去感受。
時間淌過,在這古老的封印中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傷痕,更有後來人爲了突破這裡而將其破壞的痕跡,它似乎在顫抖,在爲着前途茫茫的未來而莫名的恐懼。
她不禁默然嘆息,這便是戰爭,便是浮生淥的光輝消散後帶給世界的震撼,雖然她不懂,但從那些過往的隻言片語中,她還是可以感受得到,這世界正在走向滅亡。
緣由爲何,她不知道,怎樣改變,她亦是不知道。她不過是失去了記憶的一個無名小神,不會法術,沒有靈力,能存於這世間千萬年,已屬不易。
想想過往的那些點滴,安之彷彿也多少能夠懂得了華裳和腓腓究竟爲何那般生氣。
她生於和平時期,卻終究趕上了這亂世紛爭,在這樣的世界中,能保全她的,或許是真心待她,也或許是有心要利用她。
可她龍安之一窮二白,圖有着龍神的頭號卻半點法力也無,既不能如哥哥們一般征戰沙場,也不能發動強大的靈力去拯救蒼生。
她能做的,似乎就是跟隨在華裳的身邊,帶着腓腓一起,一步一步的走向未知的未來。
誰也不圖她什麼,她亦不圖誰什麼,所以到了如今,她才用那防備的冷漠,一點一點的傷害了最最關心她的人。
可說到底,她明明知道他們的心意,明明懂得他們的感情,卻還是在無意間,將他們傷的體無完膚。
安之忽然覺得自己太過自私,單純的不想擔心腓腓,卻忽略了它會擔心自己,單純的想要保護別人,卻無形中傷害了疼她惜她的華裳。
這本不是她要的結果,可儘管委屈,儘管無奈,說到底,錯的那個人,終究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