嗞嗞嗞……
烤兔子在火堆上冒着油, 肉香伴着青煙縈繞,我託着下巴,視線時不時飄過去看兩眼對面正在閉目養神的紫杉。即使是坐在火堆前, 這傢伙還是寒得像一塊冰, 這還是人嗎?擡頭望望夜空, 月光皎潔, 還好, 不是月圓。
只是,難道我真的擺脫不了這露宿野外的命運?帶着怨念狠瞪一眼對面的人,這個人明明有本事帶着我三兩下飛到血見峰的, 幹嘛非得步行?
難道這裡又有什麼陰謀?他那天那麼爽快地就答應把離劍交出來,該不會只是權宜之計, 如今拖延時間, 好進行什麼計劃吧?
"喂……"我剛想喊出聲, 卻見他突然睜開眼直視着我,目光冷如劍芒。
我一個顫抖, 手臂上起滿了雞皮疙瘩。
這個男人,身上的恐怖細胞可不比血風少。我剛纔也只是想想,他該不會發現了什麼吧?
只見他盯了我一會,突然伸手抄起地上的一顆石子,不假思索地向我射來。
完了, 這人要殺人滅口, 我呆呆地坐在哪裡, 腦袋一片空白, 眼睜睜地看着石子離我越來越近。
"對不起, 你還是要死!"
腦海中突然閃過夢中的某個畫面,那個時候, 他也是要殺我,我還記得他的眼神,仇恨與不捨糾纏着的眼神。我那造孽的第一世,到底對他做過來什麼?
"嗷--"身後一陣野獸的哀鳴將我驚醒。
咦?我沒事?
頸側滑落了幾根髮絲,飄飄然着地。我輕呼一口氣,原來那傢伙是瞄準我身後埋伏的野獸,還好,只是虛驚一場。
但是,這一趟去把石蓮雕拿出來,就意味着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保命符,那個時候,他或許就會毫不猶豫地將我……就像剛纔對付那野獸一樣。
即使不是他,其他人也會吧。
"阿彌陀佛,那麼,往後便有勞二位了。"
紫雪山莊門前,以老和尚爲首的一大羣武林中人正爲我與紫杉送行。我活了二十幾年,還沒見過這麼有意思的送行,沒有依依不捨與淚水盈盈,有的只是陰笑連連和滿眼算計。
哼,他們當然得意,這樣下去,所有的箭頭又都指向了我們,如果沒估計錯誤,這一路恐怕不會太平。
"喂,和尚,血風怎樣了?"我斜睨着這羣人問。這些傢伙,陰險不止一點點,昨天才把血風放出來,今天又不知藏到哪裡去了。前面故意讓我親自去接血風,好讓我們加深感情,依依不捨,後面又將他藏起,是算準了我對血風深情不移還是什麼?只是,我跟那人可不是你們想的那種關係,我們的關係,說白了,只是利益關係罷了。但不管什麼關係,這些傢伙確實達到目的了,這樣的我還真沒辦法扔下血風。
至於紫杉,估計也是被算計在內的吧,只要積雪在這,他便沒辦法做出背叛他們的事。又是一個爲感情所牽絆的可憐人。唉,問世間情爲何物,真是奇怪,這東西明明是個麻煩,爲什麼那些人還是不顧一切地撞進去?
"阿彌陀佛,血峰主目前無恙,正於廂房中養傷,老衲讓他服下我寺中的獨門秘藥,康復之時指日可待,夫人請放心。"老和尚捋着鬍子道。
說得倒好聽,獨門秘藥?在我回來之前這些人怎麼可能讓血風康復?但是,我能做的也就這些了,剩下的,血風,你自求多福吧。
"離劍是你家傳的寶劍,就這樣拿出來,好嗎?"我挑着面前的柴火,裝作不經意問。
對面的人依舊一臉冰霜,他冷哼一聲:"那把不詳的劍,也只有你們這些無知的人會將它視爲寶物。我,就算不依靠這把劍,我的力量也不會小。"
他雙手握成拳頭,眼中的寒意更濃,就像對那把劍有什麼深仇大恨。
那把離劍,是不詳之劍?這倒是第一次聽說,究竟怎麼回事?
"你爲什麼要離劍?"他盯着我突然問。
我冷笑:"哼,只是要拿回屬於我的東西而已。"
他有些不解地看着我,久久之後,突然道:"愚蠢,和離劍扯上關係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那有如何?你說這麼多,難道是不捨得?"沒有好下場的或者只有你而已,而我,現在的下場已經很不好了,再壞也不差那一點點。
"你……"他寒眸一瞪,伸手又抄起一塊石子,啪嗒一聲打在我身上,"話太多了。"
我捂着脖子,張了幾下嘴巴卻發不出一個音。這傢伙居然點了我的啞穴!
也罷,看來今天也問不出什麼了。
那把離劍,又是什麼樣的寶物?和這個鎖魂鐲一樣嗎?我看着手中的鐲子,突然有點興奮,將我折磨了這麼久的謎團終於要一個個地解開了。
去血見峰途中果然一路風平浪靜,也是,那些可惡的傢伙任何一個都比我更心急地想見到石蓮雕,又怎麼會加以阻撓?只是,回程就……或許他們現在已經在路上埋伏好了吧。
世上人人搶奪的寶物,誰不想獨吞,在紫雪山莊上等分髒的都是白癡吧。
血見峰上一片冷清,之前掛上的紅綢還沒來得及卸下,在風中飄擺着,極爲刺目。那個強大的血風,那個由他帶領的天下第一殺手組織,至今我仍弄不明白,怎麼就在那一夜之間土崩瓦解了?就如夢醒般突然。
"在哪?"紫杉問。
"去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吧。"那個隱秘的溫泉。雖然雪裡居里也有入口,但是一進去就七拐八拐的,實在太麻煩。
紫杉奇怪地看來我一眼,二話不說便挾起我飛了出去。
這人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怎麼感覺有點怪怪的,那次……
風在我臉側呼呼而過,幾縷銀絲落在我肩上。紫杉也不愛束髮,任一頭銀絲飛揚,少年白頭,不知是天生如此還是後天迫成。
再次落到地下迷宮,入眼的是一片狼藉,連角落也不放過,看來上次的追兵最終還是找到了這裡,並翻箱倒櫃地搜索了一翻。內奸的力量有時是最可怕的。所幸的是,最重要的那條暗道還未讓他們搜到,血風只告訴了我一個人,但是,我現在所做的卻是把這條暗道公之於世。很諷刺吧,血風,其實我們兩個湊在一塊只是一個荒唐的笑話。
"石蓮雕就在裡面?"
"嗯。"我輕應了一聲,越過紫杉率先進入暗道。
這條秘道血風也只帶我走過一遍,當時我也沒用心去記,如今時日相隔頗久,我的印象越發模糊了。
該走那邊?我站在岔口思索。看一眼紫杉,他倒很有耐心,只是冷冷地看着前方。
唉,只好憑直覺了。
閉上眼,細細地感覺着,空氣中似乎有一種細微的氣息在飄浮,若有若無,它們似乎正點點滴滴融入我體內,是那個時候的氣息。
在左邊,沒錯。
我睜開眼繼續走,石蓮雕的氣息也越來越濃。
終於找到了,我將石蓮雕捧在手心,任那熟悉的氣息在我體內流動。
"這就是石蓮雕?"紫杉盯着我手中的東西,冷冷地問。
"沒錯。"
晶瑩剔透石蓮,外面裹着一層幽幽的藍光。若不是神器,這會是個什麼樣的存在?但我感興趣的也只有那總熟悉的氣息而已。
"那種感覺跟離劍很像。"意外地他眼中並未有一絲欣喜,反而迸出了一些恨意。
心心念念想得到的東西,現在這東西就在面前,卻憎恨着它,這個人可真奇怪。
"可是,你還是想得到它,不是嗎?"
他冷冷一哼:"你弄錯了,誰會想要這種不祥的東西,我只是要它帶我進入夢族聖境而已。"
還不都是一回事?我回他一聲冷笑。
"那麼,你可以死了。"他突然抽劍架於我的脖子上。"因爲你給人的感覺跟離劍還有這個石蓮雕,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