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回韶府,對於簡秋白而言算是因禍得福。韶老爺不僅解了瑾園的禁,允許她自由在韶府走動,還替她闢謠了瘛咬病,下人們再也不敢再在這上頭搬弄大小姐的是非,據說這都是陵遊的功勞。
衆人心底都有把稱子,這小姐又重獲了姑爺的寵愛,府裡的風氣便都向着大房一頭倒,連帶着韶老爺對待大夫人的態度也比以往熱絡了些。只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大夫人卻病倒了。
簡秋白曾幾次上門欲探視她,卻都被大夫人的貼身丫鬟鈴蘭軟言軟語地勸在了門外,說是大夫人有交代,擔心將自己身上的病氣過給了其他人,除了大夫外,其餘人等一概不見。
簡秋白尋思着,大夫人這病也真是生的蹊蹺,她在拒絕衆人的錦上添花外,無形中也將韶老爺拒之門外。不過驟然復寵必生是非,估摸着是不想過多刺激府裡二房那位,現下關上門靜養倒落了清淨,只是連她這個女兒也不得見……
簡秋白雖有些失落,但也沒有勉強,在大夫人門外認真的行了個禮,另吩咐木香將燉好的補品交給鈴蘭,也算是替韶蘭曦盡了孝心。
然後她在木香的陪同下,在韶府閒逛着。瑾園待久了,她現在才真實感受到韶府着實的大,這麼逛着腿走得竟有些酸了,她索性找了個亭子坐下來歇息。只是這府邸大歸大,卻沒什麼意思。
韶府雖養了一個戲班子,但簡秋白根本聽不懂那文縐縐的唱詞,臺上那咿咿呀呀的一起,她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要讓她安分地待那兒聽一會兒,她還真以爲自己提前步入了老年生活,不禁懷念起現代有網絡、有電視的日子。
木香見她百無聊賴,便興奮地提議做女紅。簡秋白一聽女紅,那被扎的四處是窟窿眼的手指隱隱作痛,條件反射地迅速縮起。
“小姐,我瞧姑爺隨身帶着的那個香囊舊不說,邊角都快磨破了,要是您做一個新的給姑爺,那他該多歡喜啊?”
木香這丫頭比她還上心,總不忘提醒她如何討得夫君的歡心。她耐不住那雙殷勤的眼神,心底默默嘆了口氣,哀痛自己苦命的手指。她的視線無意中落在了木香手腕上那普通的珠串手環上,心下突然有了一個主意。
“木香,你去找些打瓔珞用的線,記得細一些,顏色不要太豔,再弄些珠子、羽毛來。”
木香詫異地看着簡秋白,不知她要做什麼。
“愣着做什麼,還想不想你家姑爺‘歡喜’了?”簡秋白見她愣着不動,索性使用激將法。
木香以爲自家小姐終於對姑爺上心了,使勁點頭,乖乖跑去張羅,過了沒多久便將簡秋白需要的材料都找齊了,還帶了刺繡用的竹箍圈和針線。
簡秋白挑了竹箍圈,把針線推到了一邊。她先將瓔珞線的一端固定在竹圈上,接着用瓔珞線將整個竹圈纏繞起來,全部纏繞完畢後,將瓔珞線末端固定。
然後,她開始在竹圈內織起網來,並不時的在瓔珞線裡穿上小珠子,越到後面越像是一張蛛網,最後她還在網的中間留下了一個小圓孔。
完成了竹圈的編織部分,她開始在竹圈的底部用或長或短的瓔珞線,錯落有致的裝上了幾條吊墜,吊墜上懸着美麗輕浮的羽毛。
“諾,好了!”
簡秋白拿起自己的成品,驕傲地朝木香晃了晃。羽毛隨着微風輕輕飄動,此時和煦的陽光照射着晶瑩剔透的珠子,映着她天真燦爛的微笑。
“小姐,您真厲害!我從來沒聽說瓔珞還可以這樣打呢!”木香掩不住內心的詫異,她小心的接過簡秋白手中別緻的小東西,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喜歡。
“這叫‘捕夢網’,前幾日我讀了本異國志,說是大洋東岸對面有個大國,那裡的土著人民在牀頭掛一個捕夢網,祈求平安並帶來好運,並可驅除惡夢,讓人美夢入睡。那上頭的珠子象徵着熟睡時捕獲的力量與智慧,惡夢則會被網逮住,並通過中間那個小圓孔隨着朝陽的到來消失。”
簡秋白通過木香的反應判斷出這個時代似乎還沒有捕夢網的存在,爲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她只好腆着臉開始瞎編。
“哇,小姐,您真是博覽羣書!”木香聽她這麼一說,對她更是崇拜有加,恨不得昭告全府的人,自家的主子是何等的心靈手巧。
簡秋白被誇得十分心虛,只好用呵呵二字敷衍她的熱情。
“在說什麼呢?這麼開心?”
這時,身後突然插進了一個聲音,打斷了木香絮絮叨叨的稱讚。
“姑爺好!納蘭姑娘好!”
簡秋白連頭都省的回了,聽木香的反應便知身後的人是誰。
果然,陵遊近身坐在了她身邊,放在桌面下的手不老實地握着她的,面上卻裝的正經,對着木香略一頷首,正色道:“起來吧。你手上拿的是什麼東西,似乎沒有見過?”
簡秋白知道他若是耍起無賴,她多半難躲開,便由着他。木香沒看出石桌下的波濤暗涌,實誠的回稟了陵遊。
“回姑爺,這是小姐給您做的‘捕夢網’。”
身後傳來納蘭宛如的偷笑聲,簡秋白羞得臉都紅了,怎麼話從木香嘴裡說出來,聽着像是她恨不得倒貼他似的呢?她一口老血憋着差點沒噴出來。
身邊的陵遊聞言,嘴角都咧到了耳後根,還輕輕撓了下她的手心。這廝得了便宜賣乖,嫌她還不夠臉臊的還不夠紅,故意補了句:“若真是你家小姐的心意,我定當好好收下,只是,你家小姐可有提過,這‘捕夢網’捕的是什麼夢呢?”
“這個……小姐不曾提過。”木香情竇未開,沒聽出他話裡的另一層含義,單純的搖頭否認。
簡秋白偷偷挪了挪腳,悄悄使勁地踩了下他在桌底的腳背。
什麼夢?難道他想着春夢不成?
“嘶——”他吃痛地一驚呼,但在她拿眼睛斜瞪了他一眼後,又趕緊閉上了嘴。他那副故意討好賣乖的臉看得簡秋白都不好意思再繼續發火了。
納蘭宛如見他二人舉止親密,互動良好,便放心了不少。她走到石桌前,對着簡秋白行了個禮,含笑說道:“韶小姐真是心靈手巧,方纔聽您提到這個‘捕夢網’可以驅逐噩夢,着實有意思。這幾日小少爺夢魘頻頻,二夫人請了法師作法但收效甚微。我聽說,小少爺跟您十分投緣,若是您能做一個‘捕夢網’給他,他必會很開心,身心愉悅,夢魘自然便消失了。”
蕭兒?簡秋白在腦海裡搜尋了一會兒,記起了那個跟自己同父異母的小鬼頭。臨出府時,他那一番奇怪的話似乎在暗示着他知道發生在韶蘭曦身上的事,只是他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夢魘了呢?
不過既然是納蘭宛如開的口,做的和事佬,她也不好拒絕,只是她擔心的即便她願意做,有些人並非樂意收。
“二夫人那裡……”
“二夫人疼愛小少爺,自是不會拒絕您的好意的。”納蘭宛如知道她的顧慮。她在府上待的這幾天,耳聽目察大致也瞭解了一些情況。韶老爺妾室雖多,但大多不得寵地位卑微,除了大夫人、二夫人有所出,其餘皆無子嗣。二夫人自然是將韶小姐樹立爲敵,對她的態度並不友好。
不過這幾日,她頻頻聽小少爺提起要見韶小姐,卻都被二夫人攔着,然後小少爺便夜夜做起噩夢。起初,她讓伺候小少爺的婢女留意他的睡姿、忌睡前飲食、忌白日過於嬉鬧,並輔以以去除腸內寄生蟲的藥,可不僅沒有效果,小少爺的夢魘更嚴重了。她靜下心來觀察了他幾日,很快便猜到了那孩子的心思。今日她同陵公子過來拜訪韶小姐,正趕上了好時候。
簡秋白不知有這麼一出,見她點頭保證,便沒再推辭,當下又迅速做了一個給她。
陵遊雖不待見那個小鬼頭,但倒不至於和生病的孩子置氣,便也由着簡秋白,只是他心裡還惦記着一件事,他旁若無人地湊到她身上,跟她咬耳朵:“今晚,我要你親自把這個‘捕夢網’掛在咱倆的牀頭,然後……共度良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