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示意衙役拿起畫像給她們看。
“與你們合作的男人就是這畫像中人?沒有虛假?”
“大老爺啊,我們若有半分虛假,天打雷劈!就是畫像中這個叫喜奴的男人,是他帶我們去的大成府,不然我們婦道人家哪敢獨自走這麼遠的路!老爺明鑑啊!”
“你們只知花名不知本名,又是不曾打過交道的陌生人,怎麼就那麼相信他是帶你們去發財而不是對你們有企圖?”
“那人說着行話,打扮得有模有樣,身上沒什麼飾物,但他髮簪和腰間掛飾是一對玉魚兒,尤其腰上那個玉魚兒,時不時地在手裡把玩,看上去就是個有身份的人。出手又大方,給了我們姐妹四個每人一筆置辦行李和行頭的錢,我們跟他去了大成府,沒想到他是真的帶我們發財,送出去的姑娘他都與我們分錢,我們也就一心歡喜地跟他合作了。至於他是誰,我們姐妹想等回了京城總有辦法能打聽出來,就沒急在那時候問他太多,不然惹惱了他,跟我們一拍兩散,叫我們怎麼辦!”
白蔻在外面聽到鴇兒們這樣講,突然之間福至心靈,一身冷汗瞬間停止。
大姑父自從失了教坊司的差事後,飽受生活磨難,這些辛苦的人生經歷刻入了他臉上的每一道皺紋裡,小玉魚兒的飾物更是從來沒見他戴過,不過也有可能是爲了這次任務特意單獨購置的,可單從這氣質身份來說,這描述的對象真的是她大姑父唐林?
顧昀馬上敏銳地察覺到白蔻有一絲放鬆,偷偷地打量她的表情,卻發現她臉上彷彿戴了一個面具,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樂,只是從兩人相牽的雙手中能感受到她手上的肌肉不再那麼緊繃。
難道真是從鴇兒們的證詞中發現了好事?
顧昀扭臉看看身邊的宮長繼和韋謙,想了想還是不要提醒的好,就讓他們繼續一臉擔憂地站在那裡,省得被楊思遠這個爲官多年老奸巨猾的老頭子看出端倪。
“照你們所說,你們也是不知唐林是何人?”
“唐林?大老爺,我們真的不知道這是什麼人啊!我們沒有撒謊,沒有撒謊啊!前天這二位爺闖進我們家裡,對我們又打又罵,逼着我們承認與我們合作的男人是唐林!我們雖然是賤籍,可我們不騙人啊!與我們姐妹合作的人只告訴我們他叫喜奴,他的真名我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啊!求大老爺明鑑,我們跟那個唐林真的毫無半點干係!”
鴇兒們喊冤叫屈,連連叩頭,她們在堂上一哭,外面的女孩子們就跟着哭,堂裡堂外時不時地就響起一片刺耳的女子哭聲,非得府尹大人拍着驚堂木才能重掌秩序。
“你們剛纔說前天是被這二人上門毆打逼供?”府尹耳朵真尖,從一堆話裡抓到了重點,不悅的目光投向了楊思遠父子倆。
楊思遠父子倆,一個進士出身,一個舉人功名,本是站在堂上聽審,府尹這一下抓到鴇兒口中的把柄,父子倆心頭也是有一點緊張,但又不是太緊張,畢竟賤籍女子嘛,他們以爲府尹最多有點不高興這證據的來源方式,並不會追究下去。
可是秦媽媽卻突然扯着嗓子尖叫起來。
“青天大老爺啊,前天就是他們兩個帶着家下人闖到我家裡,把我和女兒們痛打一頓,還強行擄來我這三個姐妹一起威逼,非要我們承認帶我們去大成府的喜奴是那個叫唐林的男人!我不肯撒謊,他們就打我一身傷!”
秦媽媽掏出袖裡的手帕,用力地擦臉。
“老爺,您看!您看看!我要是不搽這麼多香粉,我今天都不敢出門!”
一直站在門口的官媒動作很快,從堂外防火的水缸裡打溼了自己的手帕,上堂給秦媽媽擦臉,溼帕子幾下就搽淨了臉上厚重的脂粉,露出一張青青紫紫的臉來。
府尹大人正對着秦媽媽那張臉,一見之下也是忍不住地倒吸了口涼氣。
“竟然被打成這樣?!”
秦媽媽不顧堂上秩序,大膽地站起來,把她這嚇人的臉不但給堂上站班的衙役們看了,還面對着儀門外的旁聽百姓站了一會兒,百姓們看見這傷情馬上就炸了鍋了,儀門前的衙役連聲喝斥才讓他們漸漸安靜下來。
官媒拉着秦媽媽帶回原處讓她重新跪下,看在她這傷的份上,府尹沒有追究她剛纔的行爲。
“青天大老爺啊,求您給我們作主啊!他們不但毆打我們姐妹,還把我們強行擄到她家,又鎖了街門,把我們的女兒們鎖在家中,女孩們爲了喊人來救,使勁拍門,手都破了!不信的話,現在就可驗傷!還有街坊可以作證!”
秦媽媽才跪下,她那三個姐妹又跟着叫嚷起來。
府尹於是示意官媒和衙役下去驗傷和傳人,不一會兒,旁觀百姓中就走出來七八名街坊,其中一位老婆子正是秦媽媽家的燒飯婆子,他們在衙役的指揮下在堂上跪好,官媒此時也一個個看完了女孩子的雙手,回到堂上回話。
“回大人,傷勢驗看完畢,女孩們的手掌和指甲皆有不同程度的傷口,甚至有兩個人有指甲剝落的情況。”
指甲剝落,這光聽着都覺得痛,府尹更加不悅的目光掃了楊思遠父子倆一眼,楊思遠和楊宓先前的得意勁兒也沒有了,終於意識到這場堂審已經越來越偏離了他們的預期,向着他們無法掌控的方向奔去。
官媒回話完畢就退回原處站着,街坊們開始依次自報家門,當中居然也有一個巡查,於是以他爲主講人,詳細講述前天的情況。
真的是一團亂,女孩們瘋狂拍門大喊救命,外面的人手忙腳亂地撬鎖,好不容易開開門,女孩們一手血地跑出來,直往秦媽媽家衝,等街坊們跟着跑去一看,家裡衆女都像捱了打似的萎靡不振,秦媽媽傷得最重,還有燒飯婆子嘴巴上也有一圈用力掐出來的青痕,這是她開門後闖門進去的那個家下人捂着她的嘴巴留下的。
儀門外旁觀聽審的百姓此時又炸起鍋來,紛紛指責楊思遠濫用私刑,毆打良善。
聲浪傳入堂上,楊家父子倆更是渾身的不自在,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心頭愈加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