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狗咬就是長痛嗎?可是你不覺得肉泥很難看嗎?”
小胖子一邊調侃,將心底的恐懼壓下,眼珠靈動地朝方格四周打量。
老頭坐了下來:“作爲廚師,你竟然覺得肉泥難看?”
“不是……我只是覺得我變成肉泥難看,要是你的話我肯定覺得好看!”
岡薩臉瞬間黑了下來。
聽着兩人調侃,洛克心底的壓抑感稍微褪去幾分。
不得不說,這次的隊友都很神奇。老頭就不說了,哪怕看起來最膽小的胖子,也生着一根大神經!
他搖搖頭,插了一句:“別搞錯,按照規則,遊戲失敗會被丟進失重環。”
規則算不算工匠的核心思維之一?
被咬死或者砸成肉泥之類的悲慘情況基本不可能發生。
但儘管如此,失重環到底通往何處?
會不會直接掉進星環被絞成肉泥,或者電成焦炭?
這些問題就很難說了!
“也是哦!”
小胖子顯然想不了這麼多,或者說不去想這麼多。
他突然站了起來,嘴角掛着平時一般無二的笑容:“無路可走了對不對?”
看他動作神態,洛克突然察覺有些不對。
還沒反應過來,小胖子猛地朝着左下方的格子衝去。
“我數到三,大家一起行動!”
他的聲音遠遠傳來,以四級迅捷的速度,不到四秒時間,人已經到了五十米開外。
洛克瞳孔一縮,當即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分頭行動,兩夥人同時跨過單元格。
假如只判定了一個回合,那麼小胖子將會吸引到收割者,爲小隊贏得喘息時間。
想明白這點,一股驚愕伴隨着難以言喻的情緒從心底涌現,洛克整個人如遭雷擊,手掌輕微抽搐,呼吸不自覺急促起來。
他知道小胖子看起來膽小衝動,本質上不怕死。
可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對方會在不聲不響間做下這番決定。
一瞬間,進入棋盤來積蓄不斷的壓迫感如潮水般翻卷而來!
“站住!”岡薩氣得嘴脣發抖,擡腳就要追,卻被一隻手拽停。
洛克鼻樑發酸,手指如鐵一般扣着。
“放開!要送死也是我去!!”
侏儒的邏輯思辨在此時完全發揮不了作用,看着他漲紅的臉,洛克感覺自己像個冷血的劊子手。
“時間來不及了。”
他本想多解釋兩句,到了嘴邊卻發現如此蒼白。
最理智的做法是相信小胖子,此時衝過去,救不了人不說,還會讓他的所有努力付諸東流。
但是,還有一個選擇不是嗎?
侏儒大概在第一時間就做出了這個決定……
提着侏儒,洛克突然沒了管西西多諾的心思。
“一……二……三……”
多諾聲音精準的傳了過來,和平時一般無二。
洛克擡腳跨過單元邊界,一道身影跟了過來。
回頭看去,小胖子也正好回過頭來,對着他做了個苦兮兮的表情。
咔嚓!
機械巨人手臂嗖得縮回,燈籠大的眼睛掃過洛克幾人,最終落到相鄰單元的多諾身上,一步跨了過去。
黑霧涌現,將那個單元徹底淹沒……
啪!
洛克鬆手,把侏儒放了下來。
他心情很糟,從未有過的糟。
悲傷、失落、愧疚、懊惱、憤怒、無力,種種情緒輪番上陣交融着將他淹沒。
這種感覺,甚至比面對機械巨人更讓他煩躁和無力!
情緒一點點侵蝕思維,他卻無能爲力,也不想去改變……
幾人視線死死鎖定黑霧,良久,侏儒最先抹了抹眼睛:
“該死的!他以爲自己更高尚嗎?這個白癡蠢貨!!”
“還站着不動幹嘛?”他大吼了一聲。
洛克面無表情地轉回身,袖口裡的拳頭已骨節泛白。
多諾沒能引開2型收割者,也就是說,幾人還是得進入棋盤死角。
但他努力並沒有白費。
假如能在下個回合搭建2型迴路,4型收割者被拉開一格的情況下,就有了迴旋的餘地。
也就是說,他的犧牲爲小隊換來一絲希望。
洛克調出冰絲蝦,去殼取線,並通過意識調低溫度。
經過一分鐘的實驗,這種食材一個重要特性浮出水面。
冰絲蝦在0度以上會根據溫度以不同速度融化,在0度下則會保持硬度,拍成碎末,質地非常奇妙。
真要形容,就像是具備一絲微弱彈性的冰屑,非常非常微弱,但卻帶來了天壤之別。
又將其它食材的低溫狀態實驗一遍,他準備將冰絲蝦碎屑填充進鍋巴。
要想這樣做,整道料理的思路都得改變。
菌子汁不能直接淋下,太高的溫度會讓它冰絲蝦碎屑更快融化。
鍋巴厚薄得調整,初步思路是用兩片鍋巴夾住一層冰絲蝦碎屑。
那麼菌子又怎麼加入進來?
滑嫩的菌片可以冷卻後同作夾心處理,但鮮香的菌子汁又該怎麼辦?
而且,最關鍵的是,菌香和蝦子鮮味能否共存?
他很快確定一個思路,將濃郁的菌子汁作爲蘸料!
沒錯,剛出爐的還在騰熱氣冒泡泡的菌香濃湯,裹着鍋巴表層放入口中,超燙的口感會和蝦屑的冰涼形成對比。
有了思路,他正要準備烹飪,卻發現一個致命問題。
這道料理同時需要冰凍和加熱工序,哪怕將蝦屑做好固定住,也還需要前往紅色區域重製鍋巴……
也就是說,又走進死路了麼?小胖子的努力也白費了?
洛克心底的狂躁瞬間無可抑制的蔓延開來。
他牙關死死咬着,拳頭捏得咯吱作響,有種一拳把齒輪柱砸爛的衝動!
自從進了棋盤,頭頂的陰雲無時無刻不在籠罩,就像是既定的命運,冷眼看着你一番掙扎,然後把結果推到面前,讓所有努力都變成嘲諷。
他呼吸粗重,胸膛劇烈起伏,感覺血液順着脖頸往大腦涌入,讓思維越來越滯澀。
“沒事的,他不一定會死,我們也不一定會死。”岡薩安慰聲從耳旁傳來。
西西多諾突然開口:“這回合我來引開它們,不要着急,還遠遠不到死局的那一步。”
岡薩嘴動了動,沒有說話。
洛克下意識想要搖頭,真正令他憤怒的不是死亡,而是那種被隨意擺弄的無力感。
然而,憤怒又何嘗不是無能的佐證?
這個念頭令他腦海瞬間清明,暴怒如潮水般褪去。
呼吸漸漸平緩,良久,他緊捏的拳頭鬆開:“對不起,浪費了好幾分鐘。”
“我突然想到,還有一種可能被我忽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