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嗚咽道:“說了。”
韓甄道:“郡主何必憂心。既然謝南安已經知了此事,那麼他和縉榮王爺,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七七依舊哀怨:“可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敵人在明我在暗,若是對方趁我不備使了陰險詭計,怕是就算是謝南安和縉榮王爺兩個人一齊上,也就依舊救不了我。”
其實七七的擔憂並不是沒有道理。畢竟這種事邪門又玄乎,巫蠱之術有成千上萬種下咒方式,誰又能料到,柳靈珊她們會用哪一種方式呢。也許會用一些更詭異的偏招也是不一定的……
韓甄道:“也許,謝公子和縉榮王爺已經有解決辦法了呢,郡主還是不要胡思亂想,過好眼下的日子便是。”
七七自然也知道自己該聽韓甄的,可奈何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以至於一想到這件讓人頭疼的事,便全然沒了吃飯的胃口。七七嘆氣,乾脆將桌子前的飯碗往前一推,便站起了身來。
韓甄道:“郡主還未曾用餐,這是要去哪?”
七七道:“心中總是惴惴不安的,我出府走走,權當散心了。”
韓甄道:“如此也好,那便讓我陪你走走,免得讓墨雅擔心。”
一刻鐘後,二人已然走在了京城繁華又熱鬧的街道上。只見街道之上,不管男女老少都穿戴整齊乾淨,衣着光鮮者亦不在少數,可見整個京都之富庶,是別的縣城無可比擬的。
七七想要吃距離皇城北門附近的一家名叫‘玉心齋’糕點鋪內的點心,那家店鋪的栗子糕十分噴香,又糯又粉,讓七七十分惦記。於是二人便乾脆一路朝着玉心齋去了。
今日日頭還算不錯,只是空氣中已依稀帶上了一絲初冬的蕭索。迎面吹來的風亦加上了一絲冷涼,這不禁讓七七皺了皺眉,伸手將身上的衣衫裹得更緊一些。
七七今日穿着一套桃粉色的繡裙,雖然材質已是厚實,可卻抵不過這天色的降溫之快。
韓甄見狀,不由笑道:“倒是該做幾套新衣裳了,等回府後,就讓墨雅去安排。”
七七擡頭看了眼天色,不由道:“是呢……不知不覺,都快到晚秋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二人一邊說這話,一邊踏入玉心齋的大門。玉心齋乃是京都之內出了名的點心鋪,不管是裝修還是糕點的食物,都別具特色,引人注目。
七七和韓甄纔剛踏入玉心齋內,便有十分得體的小二十分恭敬地引着路,將他們一路帶到了二樓雅間。七七叫了一壺上好的普洱茶,又分別點了玉心齋內最有名的這幾道點心,這才讓小二去備菜去了。
玉心齋一樓的裝修已是十分風雅,而二樓的雅間則更是別出心裁,只見包廂內的是個角落分別擺放着四盆精緻秋菊,這秋菊燦爛盛開,引人側目。偶爾有微風吹入廂房內,便見這四朵菊花微微擺動,似是在歡迎客人光臨一般。
七七饒有興致地看着,心情果真放鬆了許多,臉上的笑也多了幾分真心。韓甄見狀,不由輕笑:“郡主,你可明白,何謂‘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
七七眨眨眼:“不明白,這又不是什麼意思?”
韓甄笑道:“就比如郡主剛纔觀賞菊花……難道,郡主就沒有發現自己有什麼改變嗎?”
七七歪着腦袋,一臉困惑:“改變?我能有什麼改變呢?”
韓甄道:“郡主自然變了。還記得第一次見郡主時,郡主又哭又鬧,夜半三更依舊撒潑,好不粗魯。”
七七臉上一紅,瞬間回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韓甄的晚上,因爲夜半擾民,所以把韓甄給招了過來。
韓甄輕笑:“再想想現在,郡主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改變嗎?”
七七十分不好意思得吐吐舌頭,嬉笑道:“改變自是有的,只是當時我心情太糟糕,所以纔會夜半擾民,還請韓公子海涵。”
韓甄擺擺手,示意往事不要再提,然後便和七七一齊看着窗外的景色,專心等着茶水和糕點上桌來。
只是,就在二人皆沉默之時,突聽隔壁隱約間傳來了些
對話聲。似是在說什麼‘屍體,骨骸’。
韓甄和七七互相對望一眼,旋即,韓甄默默地站起身來,將房間的窗戶關了回來,好隔絕掉窗外的吵雜聲,讓隔壁房間的對話聲更清晰些。
二人屏息,只聽隔壁房中,有一人道:“死囚在北門斬首後,屍體都會被運往郊外荒陰山,再由朝廷特意安排的仵作來收屍,安排下葬。示意皇恩浩蕩,聖恩仁慈,即便是大奸大惡之人,也會給以入土爲安。”
二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只是最近這幾條斬首示衆的死囚屍體,着實太詭異。明明是屍身和頭顱一起運往荒陰山的,可爲何仵作去收屍時,只有屍身,沒有頭顱呢?這頭顱,難道還會憑白飛走不成?”
一道:“算上前幾日江洋大盜陳義仇的頭顱,都已經是第四顆了,再這樣發展下去,怕是不妙啊……”
二道:“最近尚書二子之死鬧得沸沸揚揚,都說是巫蠱之術剋死了他。難道、難道……”
一道:“可不敢亂說,不敢亂說。此事太過蹊蹺詭異,你我不過一方小商,還是莫要操那份心,鑽心管理家中營生纔是正經……”
一席話聽罷,韓甄和七七又對視了一眼。韓甄重新站起身來,將房間的窗戶打開,這才重新做回了位置上。
沒過多久,店小二也端着點心和茶盞重新回來了,將這些茶點放在桌上後,這才退下。
韓甄和七七一邊喝着噴香的普洱,一邊吃着盆中的糕點,倒也算是十分愜意。特別是這點心,着實糯粉之極,讓人根本停不下來。七七自認此處並沒有外人,便大口喝着茶,大口吃着點心,十分不顧形象。
韓甄不由無奈笑道:“你這丫頭,動作如此奔放,難道就不怕嚇着我?”
七七對着韓甄擠了擠眼,一邊含糊不清道:“你可是自己人,在自己人面前,哪裡需要在意什麼形象嘛。”
韓甄挑眉:“我何時和你成了自己人,我怎不知?”
可七七卻一臉高深莫測的神情看着他,她哼笑道:“你吃我的,住我的,難道還會是外人?”
韓甄啞然失笑,他不由又搖搖頭,十分無奈。
一壺普洱茶喝完後,七七又讓小二續了一壺。直到這第二壺也快要喝了個底朝天,七七這才一邊打着飽嗝,一邊和韓甄離開玉心齋。
只是在回去的途中,七七還讓韓甄沿途買了許多京都的各色小吃,眼看韓甄雙手都快拿不下了,這才終於罷手。
*
二人回到新月府後,七七讓韓甄將點心送到自己的屋內,然後,二人這才一齊坐在桌子前,鑽研方纔在客棧內聽到的那番話。
七七眉頭緊蹙,看上去十分憂心:“聽那兩位商人的話,似乎是有死囚的頭顱失蹤了,難道當真是用這些頭顱來做巫蠱之術不成?”
韓甄亦是嚴肅:“誰都不知道對方會用什麼辦法來污衊於你,這件事是不是柳靈珊指使的,你我也無法預料。但是,並不排除這些頭顱是用來栽贓嫁禍於你的可能性。”
七七苦着臉:“那我該怎麼辦?”
韓甄輕拍桌面:“徹查整個新月府。”
七七道:“查有沒有頭顱?”
“不止如此,還要徹查一切行爲詭異之人。”韓甄道,“想要栽贓嫁禍,自然需要將作案工具放在新月府。然後再裝模作樣地帶人來搜查,等搜到贓物後,整個新月府難逃牢獄之災。所以至少,我們要排除這種情況,不要輕易被人抓到把柄。”
七七道:“道理我都懂,可問題就在於,不知道柳靈珊會安排什麼樣的巫術器皿,這簡直太難了!要是巫術器皿是隻做過法事的夜壺,那我找誰哭去!”
韓甄道:“先徹查了再說。”
七七捶肩:“只有如此了。”
事不宜遲,說幹就幹。七七讓下人把墨雅叫來,將想法和墨雅說了之後,墨雅當即表示立刻去幹,當天下午便十分雷厲風行得將整個新月府都進行了一次徹頭徹尾的大掃除,並將一些形狀十分怪異的陶瓷器皿給扔了。
當日傍晚,墨雅對七
七彙報了整理總結,一邊等着七七指示。
七七沉默半晌,這才道:“庫房呢,可整理過了?”
墨雅道:“已整理了,並且還將庫房內的物品專門分了類,並沒有什麼可疑物。”
七七摩挲着下巴:“既然沒可疑的,那便先如此罷了。”
墨雅對七七和韓甄頷首,這便退下了。只是就在墨雅將轉身時,就聽韓甄突然道:“墨雅。”
墨雅側頭看向他:“韓公子,還有什麼吩咐?”
韓甄的目光有些凌厲,可偏生脣角又是上翹着的。他輕笑道:“墨雅,你是何時進的新月府?”
墨雅不由失笑,她柔聲道:“墨雅在新月府修葺之初,便已在此了。墨雅乃是由謝公子親自挑選出的婢女,專門派來做新月郡主的管家,專門照料郡主的飲食起居。”
韓甄道:“原來是謝公子的人。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說罷,韓甄雙目彎了彎。
七七也瞥了韓甄一眼,心道這個韓甄還真是心思細膩,就連墨雅都不放過。
韓甄依舊笑吟吟:“韓某隻是好奇,上次見你逼供南真,十分血腥,可謂不擇手段。難道那一套逼人招供的法子,也是謝公子交你的?”
墨雅面不改色,不卑不亢:“墨雅在謝公子身邊時,曾管理過一陣子謝公子的密牢,所以也跟着底下的人學了一些逼人招供的法子。看來這些法子是嚇到韓公子了,這倒是墨雅的過錯。”
韓甄道:“原來如此。看來謝家的水倒也深得很,竟然還設有密牢。”說話間,韓甄的目光又隨意又犀利,神情似笑非笑,十分莫測高深。
墨雅權當聽不懂韓甄話裡話外的陰陽怪氣,她面帶微笑站着,連一絲緊張都不曾有。
韓甄又注視了墨雅許久,這才終於揮揮手,讓墨雅退下了。
而一直等到墨雅的背影消失在了二人的眼簾,七七這才道:“難道墨雅有什麼不對勁嗎?可我覺得她挺好的,對我忠心耿耿,辦事亦是利索,毫不拖沓……”
韓甄卻輕輕地打斷了七七的話:“不,她在說謊。”
七七睜大眼:“你說什麼?”
韓甄道:“如果她是謝南安的人,又怎麼可能輕易將自己主子的底揭發出來。”
七七困惑道:“我不明白。”
韓甄笑道:“在大周,私建密牢可是犯法的。”
七七腦中閃過一道光,她瞬間朝着墨雅離開的方向看過去,沉聲道:“所以,如果墨雅是謝南安的人,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將謝南安設有密牢這件事說出來,除非謝南安瘋了,找了這麼一個蠢人當手下。”
韓甄道:“所以,除非墨雅是在撒謊。”
七七突然渾身都泛起了一股寒意,她不由撫上自己的雙肩,低聲道:“可是,我覺得墨雅對我,確實是真心……”
韓甄道:“緊張什麼。就算墨雅不是謝南安這一邊的,也不一定會是我們的敵人。”
七七嘆氣:“可是,她爲什麼要撒謊呢。我不喜歡撒謊的人……”
韓甄輕笑:“也許,只是身不由己。”
七七不說話了,只是心中依舊泛着涼意,讓她愈加沒有安全感。
*
再說墨雅,等墨雅回到房間後,自覺表現得破綻太多,怕是藏不住自己的私心了。於是當修書一封,飛鴿傳書至縉榮府,告知縉榮王爺自己已被韓甄和新月郡主懷疑身份。
她倒不是非要瞞着新月郡主,不讓她知道自己是縉榮的人,可主要是,稍微隱藏一下自己的出身,更方便爲縉榮王爺傳達消息。可既然韓甄和郡主都已經對自己產生懷疑,此事怕是瞞不下去了。
所幸這並沒有大礙,橫豎只要和郡主直說便是。
想及此,韓甄便自顧準備晚餐去了。只是也不知七七和韓甄果真開始防備着她,還是出於什麼原因,等墨雅將晚餐準備完畢後,卻發現七七和韓甄早已不在房內,七七的暗衛阿生也不在了。也不知道一行人去了哪裡……墨雅皺皺眉,第一次爲當初自己的無心之舉感到懊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