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錦年的身後,有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小心翼翼地跟着,儘量不發出一點聲響,幾個滿身肌肉的漢子踮着腳小心翼翼的模樣頗爲搞笑,可是偏偏月色淒涼,照在人的臉上,有說不出來的陰冷。
沈安不知何時從一邊竄了出來,對着那幾個漢子打了個手勢,他們心領神會的站住了腳步,不再跟隨。
洛錦年卻對於身後的事情毫不知情,只是加快着自己腳下的步伐,膝蓋每走一步都隱隱約約的疼,可是偏偏腳下的路生澀難走,小巧卻尖銳的石塊不停地划着洛錦年的小腳,洛錦年咬着牙忍受,偶爾有着荊棘從一邊伸過來,抓着洛錦年的衣服,洛錦年硬生生的向下拽,偏偏拽不下來,惱羞成怒,猛然擡起腿去踩眼前的荊棘,可是一個身體不穩,洛錦年直直的就撲向了眼前的荊棘之中。
“啊——撕拉!”
伴隨着一陣失聲尖叫,原本就是絲質的衣服被那荊棘劃得慘不忍睹,洛錦年的一張小臉恰好偏過去,雖說倖免於難,卻也多了幾個血痕,纖細小巧的胳膊猛然對上那遍佈的荊棘,瞬間鮮血涌動,可是洛錦年還是緊緊的抓着手中的食盒,那是她的唯一的希望。
而在洛錦年身後的沈安,身子半掩在陰暗的岩石之下,目光落在那一抹小巧的瑩白上,有着幾分莫名的情緒在翻滾。
努力的從地上爬起來,洛錦年的喉嚨傳來一陣低沉的悶哼,卻還是晃晃悠悠的站起來,手裡抓着那食盒,目光有着說不出來的堅韌,就算是在黑夜之中,沈安似乎也能見到洛錦年眼眸之中點點滴滴的憤然和掩蓋到最深處的委屈,一如當年,那個女孩兒要離開的時候,決絕的背影。
寬大的手掌悄無聲息的握拳,沈安的眼眸裡醞釀着一場狂風暴雨。
洛錦年託着疲憊的身子,艱難的退了一步,走了大概有驛站茶的時間,其實這個偏僻的角落不算遠,只是人跡罕至,洛錦年的神色有些疲憊,她的手臂上的傷逐漸在向下滴血,可是謝天謝地,她終於到了地方了。
在洛錦年的眼前,有一片低矮的房屋,房屋裡面有一點昏暗的油燈在閃耀着莫名的光芒,洛錦年攥着手中的食盒,勝負在此一舉。
“篤篤篤,篤篤篤——”艱難的敲開了眼前的門,洛錦年剛想說些什麼,卻突然之間就什麼都說不下去了。
開門的人,是胭脂。
昏黃的燭光在胭脂的手裡散發着耀眼的光芒,甚至有些刺目,洛錦年有些帶寫的站在門口,好半天才憋出來一句:“你,你怎麼在這裡?”
“我也想問問你,你怎麼在這裡?”胭脂嫵媚的眼角帶着幾分輕佻,落在洛錦年不停地流血的手臂上,帶着幾分若有若無的淡漠。
"我,我要看看我的姐妹們。"洛錦年哆哆嗦嗦的擡起自己手中的食盒,精緻的臉頰上有着些許蒼白,目光定定的落到房間之內,卻不敢去看,生怕見到什麼讓人心酸的場景。
“進來吧。”胭脂一如既往地鋒利的目光劃過洛錦年的臉頰,洛錦年原本以爲那張櫻桃小口會繼續說出來很麼鋒利的話,可是沒想到,胭脂只是冷着臉,送了門把,轉身丟下一句話:"關門。"
洛錦年又驚又喜的從門口進來,有些小心翼翼的模樣,可是一進門,洛錦年的眼淚就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一大羣姐妹們擠在一起,你靠着我我靠着你,身上都是單薄的衣裳,房間裡面只有鋪着的幹稻草,九月的天氣冷得有些刺骨,有一個小姐妹凍得臉色鐵青,甚至還在不停的發抖,地上很潮溼,洛錦年攥着手裡的食盒,怎麼都走不動路。
旁邊的凳子上,胭脂隨意坐下,拿着一面鏡子繼續塗塗抹抹,餘光見到洛錦年站在門口滿臉蒼白,粉紅的櫻脣勾了一抹帶着些許諷刺的笑容,冷冷的拋出一句:“你要是不識時務,他們一定會比現在更慘。”
“什麼意思?”洛錦年的臉色有些許蒼白,一雙琥珀色的眼眸卻還是死死地盯住了眼前的胭脂,顫抖的聲線有着些許淡淡的情緒在翻滾。
“什麼意思,難道你不知道嗎?”嘴角掀起了一抹譏諷的笑容,胭脂的目光依舊定在自己眼前的鏡子上,只是說出來的話,卻薄涼的讓人心寒:“你真的以爲你現在還是什麼身家清白的女孩兒啊?先不說你以前有個青樓*的姐姐,就單單說你現在,算是王爺的牀奴,還是王爺的小妾?你還妄想着什麼?還不如老老實實的呆在王爺的身邊,博得一點寵幸,讓自己過得更好!”
尖銳的聲音,帶着些許女子特有的薄涼和挑釁,胭脂那樣一張妖嬈的臉頰上好像面無表情,可是這些話,卻像是一層又一層的束縛,狠狠地纏繞在洛錦年的四周,甚至都讓洛錦年無法呼吸。
“錦年——”胭脂那尖銳的聲音在房間裡形成一陣迴音,一個睡眼惺忪,顯然是淺層次睡眠的小丫頭是被胭脂這樣高亢且充滿了鄙夷的聲音吵醒,揉了揉眼睛,露出來一張充滿了疲憊的粉嫩的臉頰,正巧對上洛錦年的視線,那丫頭徒然有些興奮,沙啞着嗓子叫了一句,小巧的臉頰充滿了驚喜的模樣。
洛錦年心裡一酸,沙啞着嗓子,紅紅的鼻尖鬆了鬆,帶着濃濃的鼻腔音:“你們,還好吧。”
“哎呀,年年,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身邊的女人陸陸續續的醒來,一個個兒在見到洛錦年的時候,眼眸裡都有着說不出來的疼愛和欣喜,最前面的,年齡稍大的女人笑着要站起來,可是偏偏蹲的時間太長,腳下一陣砝碼,這纔剛站起來,頭昏眼花的雙腿無力,幸而身邊的女孩兒扶了一把。
“玲玲姐!”洛錦年哽咽着嗓子,迅速從門口跑進去,滿臉淚痕的撲到玲玲姐的懷裡,嗚咽着嗓子,把自己的腦袋埋在玲玲姐的脖頸處,委屈的低聲的叫着:“玲玲姐,我以爲,我以爲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乖,哭什麼啊?都是十六七歲的大丫頭了,還有什麼好哭的?真是的,就這樣子,以後嫁人我這個做姐姐的怎麼放心嘛?”玲玲姐的聲線一如既往地溫和,只是悄無聲息的帶上了幾分疲憊和沙啞,輕輕的拍着洛錦年的後背,圓潤的臉頰上帶着溫和的笑容,一瞬間,房間裡似乎溫暖花開,暖的讓人心悸。
“我纔不嫁人呢,我要一直留在玲玲姐的身邊,和玲玲姐一起!”洛錦年哽咽着嗓子,不停地晃着自己的小腦袋,嗚咽着嗓子低沉的說着,有些執拗的抓住玲玲姐的胳膊,任性的晃着,原本高挑的身材因爲寬大的衣袍顯得有幾分飄逸,房間裡的氣氛逐漸活躍了起來,那些女孩兒們三三兩兩的站起來,笑着說着什麼,也有人跑上去親切的拉着洛錦年的手,碰了碰她的小紅鼻頭,還有幾個女孩兒們一臉驚悚着尖叫着脫下來洛錦年的外套,開始細細的處理傷口。
一時之間,場面溫暖如春,濃情蜜意一片喧鬧。
胭脂的目光定在眼前着一個溫馨的場景上,怎樣都已不開始先,目光閃爍着些許妒忌的神色,纖細的手指甲甚至都掐進了柔嫩的掌心,狠狠的一低頭,目光落到眼前的盤子上,胭脂撈起來一塊點心,狠狠地嚥了下去。
只是一口,胭脂臉上的猙獰卻漸漸的淡化,甜甜的味道醞釀在口腔裡,很誘人。
洛錦年原本還和自己的姐妹們笑着說些什麼,目光掃到胭脂一口在了那點心上,手上的力道徒然加重,被洛錦年握住手的女人有些疑惑的隨着洛錦年看了一眼胭脂,目光有幾分恍惚。
身邊有幾個丫頭不停的吵來吵去,原本冷清的房間之中帶着幾分莫名的熱鬧,可是偏偏那角落裡的桌子上,胭脂神態冰冷的咬着幾個點心,神態帶着幾分說不出來的懶散,兩邊的氛圍簡直就像是雲端泥潭,渭河分明。
胭脂嚥下了最後一口點心,滿足的拍了拍手,甚至都不去看那些熱鬧的簇擁在一起的姐妹,斂了目光,胭脂擡手,拄着自己的額頭,輕巧的靠在桌子上。
嫵媚的眼眸帶着幾分說不出來的倦怠,清冷的月光照耀在胭脂的身上,清冷絕倫,有那麼一秒鐘,洛錦年其實有那麼一些心軟,只是,偏偏着心軟來的只有一秒鐘,只要見到自己的姐妹們受的苦,洛錦年的心腸猛然就硬了起來。
對不起了,胭脂,我要救我的姐妹們。
昏黃的燈光下,胭脂靠在桌子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挑着眼皮,可是任由誰都能看得出來她眼眸之中的睏意,胭脂只覺得自己的腦海有些說不出來的昏昏沉沉,好像有什麼說不出來的疲憊正在自己的大腦裡作祟,胭脂的臉頰不知道什麼時候貼到了桌子上,漸漸的,睡的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