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曜看着眼前笑容燦爛的女子,卻感到心酸心疼。
是的,她的豁達,總讓他更加心疼。
“盈盈……”李曜想說什麼,卻最終沒有說。說什麼呢,說從今往後不會離開你?說你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
似乎說得再多,也沒有足夠的分量。
所以,李曜決定,什麼都不說了,讓時間告訴她,他矢志不渝的感情。
“怎麼了?”顧盈盈有些不解地看着神色複雜的李曜。
“沒什麼,其實我是想問,當初,你砸掉了我送你的那些東西,我想補回來。”李曜誠懇地說。
顧盈盈淺笑:“羊脂玉手鐲,好像沒別的了。別的東西,我還沒機會砸,就已經扔在茗園了。其實嘛,死物無罪,暴殄天物纔是罪過。所以,以後你要是不乖,我直接把你大卸八塊!”說得雲淡風輕。
李曜低低地笑了,語帶挪揄:“好,你去練,所謂的碎冰神功,也許能在江湖上創造奇蹟。”
“討厭!”向來知道他鬥嘴功夫不差,可什麼時候連自尊都可以不要了!
一碗豆腐腦吃完,雨過天晴。
顧盈盈起身看了看明淨的天空,與他相視一笑,攜手同歸去。
第二日,洛水之上,一艘規制恢弘的大船開動。只是船上並沒有標明身份的旗幟。
主艙內,顧盈盈一身淺紫色柔紗衣裙,倚在榻邊,給昭兒縫製新衣。
剛處理完事務的李曜從書桌邊走來,在她身旁坐下,低首看着她飛針走線。
“時光如同彈指一揮間,昭兒,也有五個多月了。”李曜微微感慨。伸手拂了拂她披散的發。
顧盈盈輕聲一笑,放下手中物件,轉頭看着李耀。伸手捏了捏他英俊的臉:“快速問答現在開始。昭兒的生辰是哪一天?”
李曜握住她頑皮的手,鷹眸中盡是溫柔:“十二月初四。”
“我生辰是哪一天?”
“七月二十六。”
“真不好玩。你居然都答對了,”顧盈盈嬌嗔地靠在他肩上,“不行,再問。我最喜歡的曲子是什麼?”
李曜愣了一下:這個小女人會的多不假,可是她似乎從未說過,她最喜歡哪一首曲子。
“嘻嘻,答不出來了吧。”顧盈盈自得地拍拍手,“其實我也不知道。”
李曜伸手颳了刮她的鼻子:“耍賴。”
“對了,這幾天,我好像玩瘋了。京城那邊,有什麼情況嗎?”顧盈盈有些自責地問
。
的確,從她精神不正常以來,似乎,對長安局勢的關注。真的少了很多。
“長安那邊的事情,我的意思是,交給我處理。”李曜認真地說。
“爲什麼呢?”顧盈盈有些不解。當初,她還沒有離開長安的時候,掌控大局的。是她。按理說,她有更好的渠道和資源,關注京畿局勢。
李曜解釋:“盈盈,一來,我希望你能夠輕鬆一些,別再給自己負擔。二來,如今的情況,已經大有不同。”
顧盈盈警覺地離開他的懷抱,看進他深邃的鷹眸:“什麼意思?”
“當初你放權歸隱,其實你放出去的權,都給了顧家和忠勇侯範家。要再度插手,也是通過顧家。但是如今你被顧家逐出門牆,路已經斷了。盈盈,你可知,如今的你是最危險的,也是最安全的。危險在於,你空有高位,卻無實權;安全在於,你遠離長安。”李曜逐條分析。
顧盈盈心知他說的條條在理。如今她斷絕和顧家的關係,背後就沒有靠山了。當初她能成爲聖陽郡主,走進朝堂,還不是因爲她是顧盈盈,是顧昌的女兒。如今,她雖然無官一身輕,但如果再回到京城,無依無靠,要想再做什麼,絕對會有危險。
說白了,在這個時代,身爲女子,靠的只有父兄和夫家。
“那如今,婁家如何?”顧盈盈關切地問。只要燕婷還好,婁家還好,她就沒什麼可擔心的。
李曜嘆息一聲:“當今後宮的局勢,實在是太過複雜。你若想知道,我會叫人整理成冊交給你。不過,如今最重要的不是這個。”
“不是這個是什麼?”顧盈盈問。
李曜心疼地看着她:“我要幫你恢復名譽。”
徐州彭城紫煙莊。
馬車停在紫煙莊大門前,天水碧衣衫的蒙面女子一出馬車就詢問一旁的葉家家丁。
“你們少莊主、少莊主夫人還有大小姐呢?”
家丁剛想說什麼,只見一個黃衣女子跑了過來,撲進顧盈盈懷中。
“郡王,我想死你了!”葉明慧抱着顧盈盈,略帶挑釁地向李曜眨眨眼。
李曜面色冰冷,看不出情緒。
“明慧姐,還是這麼瘋魔!”顧盈盈略無奈地拍拍她的背,就看見葉明宇走出紫煙莊大門,旁邊跟着的奶孃,抱的不是昭兒又是誰?
顧盈盈走上前,接過奶孃手中的昭兒,淚意翻滾。
李曜伸手將她樓在懷中,柔聲安慰:“盈盈,我們一家三口,會永遠在一起的。”
顧盈盈抱着昭兒,靠在他懷中,聲音有些哽咽:“上次見他,他還那麼小
。現在都長這麼大了。曜,你抱抱他,他都不怎麼認識他爹。”
李曜小心翼翼的托起襁褓,昭兒粉嫩的臉頰帶着純真笑意,東瞧瞧西看看,和李曜相似的眼眸十分機靈。忽地,昭兒伸手抓住了李曜的衣袖。孩子的手最是無力,只是輕輕拉扯着,發出咯咯的笑聲。
“曜,昭兒真的很喜歡你呢,這是父子連心嗎?”顧盈盈眨眨面紗下的雙鳳眸,破涕爲笑。
“盈盈,謝謝你,”李曜看着身邊心愛的女子,還有他和她的愛情結晶,“謝謝你。給了我成爲父親的機會。”
“哎呀呀,好肉麻呀好肉麻,明慧。我當初就說了,後面有你凍哭的時候!”凌承瑞坐在紫煙莊的屋檐上。一身月白衣袍雲淡風輕。
顧盈盈看了一眼,便沒有理會,只顧微笑着逗弄李曜懷中的昭兒。
至於李曜,則看着屋檐上的月白身影戲謔道:“狐狸呀,太高危險,小心摔下來,屁股摔成九瓣。就成九尾狐了。”
衆人一陣鬨笑。
“冰塊,你真夠狠的,”凌承瑞咬牙切齒,“小心你什麼時候變成大卸八塊的冰塊!”
“這麼有閒心。你的對賭協議完成了?”李曜不再看他,只是溫柔地注視此生最重要的人——他的愛妻和他們的兒子。
凌承瑞輕聲嘆息,站在房頂,看着天邊的夕光,明明是頹廢的。卻越看越讓人覺得飄逸如仙:“冰塊,你就別刺激我這個孤家寡人了,有人不領情呀!”
顧盈盈聽到這一句,才轉頭跑到葉明慧身邊:“明慧姐,嫁給他有錢呀。你都不嫁?”
葉明慧不以爲意地搖搖頭:“士爲知己者死,女爲悅己者容。爲了錢,還不如我自己賺錢。”
顧盈盈一挑遠山黛,心下感慨:凌狐狸呀凌狐狸,你的情路,漫漫呀!
暖陽郡主李晴月份已大,快要臨產,是以並未出來迎接。顧盈盈走進她的房間,就看到坐在榻上看針線的李晴。
“暖陽!”顧盈盈小跑過去,握住她的手。
“盈盈姐姐,”李晴看見她,激動得熱淚盈眶,“聽他們說,你的病都好了,從此不會再犯了?”
顧盈盈點頭:“嗯,我現在一切都好,你們別擔心我。”
“那你今後有什麼打算?”李晴問。
“走一步看一步吧,日後的事情很難說,但是有兩件事情可以確定,我不會離開昭兒,也不會離開他。”顧盈盈語氣平和卻堅定。
李晴拍拍她的手:“我懂,我也是一樣的,宇和孩子,是我最重要的人。只是,我好想念母妃,懷了第二胎,一直沒機會回去看她
。”她有些黯然。
顧盈盈安慰道:“等你生下來,出了月子,就帶着兩個孩子回長安吧,到時候,正好趕上我的婚禮。”
“真的,你要成親了?”李晴驚喜非常。
“嗯,”顧盈盈點頭,“如果按照計劃,差不多是那個時候。只是,在那以前,恐怕有很多事情要做。”
夜晚,紫煙莊羅蘭水閣的院子裡,顧盈盈抱着昭兒坐在長廊上,身邊荷香縈繞——正是荷花盛開的季節。
李曜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你給昭兒做的新衣很合身。”
顧盈盈笑着攏了攏昭兒青金色的衣領:“當初,我就是在這個院子生下他的。”
“那時候,一定很疼吧?”李曜心疼地將額頭抵上她的,從幽幽荷香中尋覓到一絲她獨有的柔香。
“比之死半生,還是差了一些的。”顧盈盈回答。
李曜輕輕啄吻着她的脣,呢喃道:“我不想再讓你痛,有昭兒就夠了。”
顧盈盈是有些驚訝的,因爲,她以爲,古人應該都是喜歡子孫滿堂的。他居然爲了自己,說出那樣的話,不禁有些動容。不過……
“那我可不可以告訴你,其實我一直在,做防範措施?”顧盈盈小心翼翼地問。
李曜低低地笑了:“很好,但是,別傷了身子。”
對於他的寬容,她怎會不感激,但她避孕,不是真的只想生昭兒一個:“我只是覺得,現在時機不合適。等我們成親,我想要個女兒。”
兒女雙全,是福分。
“我也喜歡女兒,最好像你一樣漂亮。”他在她耳邊呢喃着。
瀲灩水波星辰照,幽幽荷花入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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