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仙霞縣的幾天,原楚一的生活很是規律。
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再起牀,起牀之後帶着阿五和阿默到街上逛上一圈,在外面吃了午飯,再瞎逛上幾圈,等到天黑了再回去。
衣着富貴,相貌英俊的原楚一很是引人注目,幾天之後,便已經有人主動上來找他攀談結交。再過了幾日之後,原楚一已經不用每天辛苦地上街瞎逛了,他只要坐在‘家’裡,每天應付上門來拜訪的人就行了。
原楚一被自家的表舅勒令不許出現冷臉,要對每一個客人都笑臉相迎。
原楚一隻好從早笑到晚,笑得臉都快發僵了。
沈多這個很會說話的‘管家’,從早到晚都陪在原楚一身邊,幫他招呼客人。
每一個客人都會被他招呼得心曠神怡,吹捧得飄飄欲仙,再被沈多勸上幾杯酒,什麼該說的不該說的就都一五一十的全說了。
他們中間,果然有一些人是跟拜月教有過接觸,買過所謂的長生丸。
原楚一耐下心來,整日在‘家’裡大擺宴席宴請賓客,很努力的讓自己引人注意,等着拜月教的人找上他。
這一日,仙霞縣的縣令帶着家眷前來赴宴。
席間,縣令的女兒不斷偷眼去看原楚一。
第二天,縣令特地帶了禮物來上門向原楚一回禮,拉着原楚一說了一堆的廢話,這才把話引到正題上:“沈公子,我家小女你昨天也見過了。她今年十九,尚未婚配。不是我這做爹的吹噓,我這女兒性子溫柔,相貌美麗,絕對是賢妻良母,不知沈公子你可有意?”
原楚一汗毛一凜,趕緊道:“多謝知縣大人美意,可是……”
一直站在旁邊的沈多立刻接口道:“知縣大人,多謝你的美意,可是我家少爺早已經成親了。”
一聽說‘沈公子’已經成親了,縣令大人雖然心裡很是失望,卻也只能做罷,怏怏離去了。
知縣一離開,原楚一立刻抱怨道:“都是你們,不許我板臉,又不許我冷着臉……現在好了吧,居然有人來向我提親……”
傅雲斌乾笑着從屏風後面走出來:“一一,你暫且先忍忍,等抓到了拜月教的人你想怎麼板着臉,想怎麼給人冷臉看都隨你。”
沈多也道:“一一,我已經跟縣令說了你成親了,這樣以後也不會再有人拿親事來煩你了。”
原楚一哀怨地道:“早知道當誘餌乾的是這樣的事,就應該讓我大哥來,他爲人最陰險狡詐了,最適合幹這樣的事。”
傅雲斌拍拍原楚一的肩:“一一,你來都來了,認命吧!”
原楚一握拳:“以後不管齊宣然說什麼鬼話,我都不會再相信他了。”
衆人本都以爲謊稱原楚一已經成親,這件事情就過去了,卻沒料到,過了兩天,知縣又上門來了。
上門來的知縣大人的臉色很是不好看,被僕人迎進大廳坐下之後,眼神不善的看了原楚一一眼,重重哼了一聲。
“沈公子,我家女兒說了,她願意做妾……”
“噗……咳咳咳……”原楚一又噴茶又咳嗽。
作爲一個合格的管家,沈多立刻飛奔上去,給原楚一遞手巾,再給他拍背順氣。
沈多邊給原楚一拍背,邊向着知縣道:“知縣大人,你這提議不妥……”
知縣大人大怒:“我女兒都已經願意做妾了,還有什麼不妥的?”
沈多嘴一張,瞎話立刻就來:“大人,你是不知道啊,我家那位少夫人爲人兇悍,脾氣極大,還會武功的,一掌下去能劈碎一塊磚的……我家少爺平時只要多看別的女人一眼,立刻就會被她揍得跟個豬頭一樣。您還讓他娶妾……唉……您這簡直就是要置我家少爺於死地啊!要是讓少夫人她知道了,少爺他就別想看到明天的太陽了……”說到這裡,沈多的聲音都哽咽了,“知縣大人,您就行行好,給我家少爺留條活路吧……”
沈多暗中下手狠掐了原楚一一下,原楚一被他逼得不得不用哀求的眼神看向知縣大人:“大人,你就給我留條活路吧……”
沈多再加一句:“大人,你就算不爲我家少爺着想,也得爲令千金着想啊,以令千金的小身板,肯定是受不了我們家少夫人一巴掌的……”
知縣大人嘆氣:“本縣回去勸勸我那女兒吧。”
知縣一走,原楚一扭頭向着沈多道:“沈管家,你還真是會編瞎話。”
沈多嘆氣:“我這也是沒辦法,我要不這麼編哪裡嚇得走這縣官,我這也全是爲了你好啊……”
原楚一打斷沈多的話:“沈管家,你不用忙着心虛辯解。我剛剛其實是在誇你呢。”
沈多:“……”可是我一點也沒覺得你是在誇我!
第二天,知縣大人哀聲嘆氣地又來了。
原來知縣千金還是不肯死心,在家裡鬧着非‘沈公子’不嫁。就算知縣跟她說了,嫁給‘沈公子’爲妾要冒着生命危險,她也不肯放棄。
原楚一隻覺得頭痛。
沈多立刻天花亂墜的把‘沈少夫人’的‘英勇’事蹟說了一遍。什麼一掌劈碎一塊磚,一腳踢死一頭牛,一拳打爛一堵牆……‘沈公子’曾經被‘沈少夫人’打得不成人形,躺在牀上足足半年下不了牀……
被‘沈公子’多看了幾眼的女人離奇失蹤……
等等等等,直嚇得知縣大人臉色慘白,額頭冒汗。
“此……此等悍婦……沈公子,爲了你的性命着想,你還是趕緊將她休了吧……”
沈多一張嘴,又是瞎話滿天飛:“知縣大人,我家少夫人雖說脾氣壞些,可是容貌美如天仙,我家少爺愛她勝過自己的性命,死也不會休了她的……”
原楚一拼命點頭。
知縣大人只能再次失望的離去。
爲了怕知縣大人再找上門來,第二天原楚一早早起牀,帶着阿五和阿默兩個出門避難去了。
但是原楚一運氣實在是很差,躲開了知縣大人,卻不幸在街上撞上了出來散心的知縣千金。
她向着跟在身邊的丫環低語了幾句,那個丫環點點頭,奔到了原楚一面前。
“沈公子,我家小姐讓我把這個給你。”一邊說着,一邊把一塊粉紅色的手絹遞到原楚一面前。
原楚一後退兩步,沈默也跟着後退兩步。
原楚一和沈默兩個一退,丁五就變成站在最前面的一個了。
丁五隻好硬着頭皮向着這丫環道:“這位小姑娘,你家小姐的心意我家公子心領了,不過我家公子早已經成親,還請你家小姐死心吧。”
小丫環猶豫地看看原楚一,再回頭看看自家的小姐,拿着手絹又走回了自家小姐身邊,向着她低語了幾句。
那知縣千金的眼眶立刻就紅了,咬了咬牙,向着原楚一走了過來。
原楚一大驚失色,恨不得能立刻拔腿就跑。
丁五趕緊拉住他,小聲道:“少爺,逃跑只能逃得了一時。你現在要是跑了,明天知縣他還得找上你。你趁現在這個機會好好的拒絕她,這樣才能徹底解決問題。”
原楚一推推丁五:“阿五,你幫我拒絕她,我先走一步……”
丁五死命拉着原楚一不放:“這種事我不在行,還是你自己來吧……”
難道這種事我就很在行了嗎!?要不是不能讓人知道自己身懷武功,原楚一簡直就想一腳把丁五踢飛了算了。
這時候,知縣千金已經走到了原楚一面前,未語淚先流。
原楚一和丁五一起嚇得倒退一步。
“我去找我哥來……”沈默拋下這句話,轉身就跑。
太狡猾了!看着漸漸聚攏來看熱鬧的人羣,原楚一和丁五一起暗暗咒罵不知道有難同當的沈默。
“沈公子……”知縣千金仰頭看向原楚一,哽咽不成聲,“我……我有哪裡不好,你爲什麼……爲什麼……”
丁五捅捅原楚一。
原楚一隻好開口:“這位姑娘,我早已娶妻,我們夫妻恩愛,還請姑娘你不要再糾纏我了……”
原楚一不說還好,一說,知縣千金哭得更加厲害了,要不是她的丫環趕緊架住她,她大概就要癱到地上去了。
圍觀的人羣越聚越多,原楚一的頭越來越痛。
他開始由衷的懷念起自己可以隨意板着臉給人冷臉看的日子。
那時候他只要板起臉,眼神冷冷的一掃,就能讓這些人一個個有多遠躲多遠。至於這位知縣千金就更好對付了,只要板着臉冷冷的盯上她看一會兒,保證她嚇得從此不敢靠近自己十步以內。
原楚一踢踢丁五:“阿五,你快去把這個女人給我打發走。”
丁五搖頭:“少爺,我不太會和女人打交道,我們還是等沈管家來吧。”
原楚一隻好繼續忍受。
知縣千金越哭越投入,越哭越傷心,周圍的人看向原楚一的眼神越來越鄙視。
原楚一恨不得跳出人羣一走了之。
丁五也看出了原楚一的意圖,他死命拉着原楚一不放。
知縣千金邊抽泣着邊道:“沈公子,我……我是真的喜歡你……這一輩子,我非你不嫁……你……你要是再拒絕我……我……我就死給你看……”
衆人的視線立刻聚集到原楚一身上,目光灼灼,簡直要在他身上看出個洞來。
原楚一隻覺得自己也很想死給眼前的這位姑娘看一看。
就在這時候,原楚一聽到了一個軟糯嬌嗲的聲音。
一個熟悉的軟糯嬌嗲的聲音。
“小米米,你好壞哦……你又欺負人家,人家不要活了……”
原楚一一轉頭,眼睛立刻亮了。
路口的麪攤邊,坐着方小景、莫小米、江明月和顧逢喜四個。
原楚一趕緊對着丁五道:“阿五,你快鬆手,我去找人來救命……”
莫小米像餓死鬼投胎一樣,把手裡的包子兩三口啃完,拍拍肚子,對着方小景道:“方小景,你不至於吧,爲了一個包子,你就不要活了?現在包子被我吃掉了,你倒是死一個給我看看啊!”
方小景哀怨地瞪了莫小米一眼,繼續用嗲嗲的聲音噁心她:“小米米,你好壞好壞,搶人家心愛的小包子,還把人家心愛的小包子吃到肚子裡去了,我不管,我要你陪給人家……不然人家就哭給你看……”
“哈哈哈……”莫小米叉腰狂笑:“妞,給大爺我哭一個看看,要是哭得有趣哭得稀罕大爺我有賞……”
方小景怒:“莫小米,老孃我現在就收拾你!”
方小景向着莫小米撲過去,卻冷不防有人衝到她身後,一把拉住了她。
方小景一轉頭,就看到原楚一兩眼放光地看着她,深情款款的來了一句:“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