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夏末,但天氣還是熱的令人髮指,憶兮身躺在藤竹搖椅上,草木歷了暖風潤雨,鬱鬱蔥蔥蒼蒼翠翠地舒展開來,遮了驕陽當空,只灑下淡淡光影斑點,靜裡透着細碎的明媚,光點影子,浮躍在她半掩的眼皮之上。
本該愜意,可憶兮卻翻來覆去似極爲不適,側身,將手枕在頭下,眼底亦有幾分擔憂,凜的傷不知道怎麼樣了。
昨晚因爲父親和哥哥,她也沒有上前跟他說一句話,今日好不容易等哥哥他們上了早朝去找他,卻不想他也入了朝,到忘了,他現在的官職不一樣了。
而今日,應該又見不到他了。
有些煩悶的翻了個身,憶兮看着旁邊的一汪靜湖,蓮花開的極好,卻讓她靜不下來半分。
卻不想一道人影遮住了眼前的陰影,憶兮未擡眸便也知道眼前的人是誰,只白了他一眼,道:“逸王殿下,你擋了我的風景了。”
夜梓逸卻也不管,撩開衣襬隨意坐到藤椅之上,憶兮雖給他讓了些位置,但還是惱道:“夜梓逸,你不知道自己讓人搬個椅子來啊!連個躺椅都要跟我搶。”
夜梓逸卻有幾分想笑,看着眼前人的摸樣,卻也道:“從漠北迴來脾氣見漲啊!不過我到佩服你,現在這個時候,你竟還能這般瀟灑。”
憶兮白了他一眼,擡手微張,陽光卻也透過五指間的縫隙穿透過來,她不急不慢道:“哪個時候?而且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瀟灑了。”
夜梓逸無奈的搖搖頭。“不過我說真的,今日早朝妤將軍忽然啓奏,參兵部尚書玩忽職守,更奇怪的,連司空大人穆玄明竟也會站在妤將軍這邊,請命皇上清查。”
憶兮霍然起身,錯愕道:“出了何事?父親怎麼會突然參兵部尚書。”
穆玄明會突然站在父親這邊到有情可原,畢竟他身上的蠱毒也解了,當年的情況他也知道了真相,他本也是清官,若父親所說有理,他會與父親站在一邊也無可厚非。
只是父親是武官,出征點兵皆是要通過兵部,可父親向來只是領兵打仗,朝堂上的這趟渾水父親一般不會參與,這次是怎麼回事。
“怎麼,你剛剛不是不感興趣嗎?”夜梓逸打趣道。
“夜梓逸,你到底說是不說。”憶兮娥眉微蹙,這傢伙,到現在竟還有心思開玩笑。
“好了好了,我說還不行。”夜梓逸淡淡開口,臉上的笑意卻也少了幾分,取而代之的卻是異常的認真,和明顯的怒意。
“憶兮,你可知道之前兩萬運糧將士全軍覆沒之事?”
憶兮點頭。“自然知曉,若非如此,父親他們也不會被困赤沙兩日。”
“可是妤將軍今日卻帶了一人。”
憶兮娥眉蹙的更緊。“誰?”
“兵部侍郎謝言知。”
“謝言知?怎麼了?”她雖聽聞糧草被燒一事,但具體情況卻並不清楚。
夜梓逸卻也看出來些許,直接道:“你或許不知道,這謝言知便是此次餘糧之人。”
“運糧之人?不是說全軍覆沒了嗎?即便是僥倖活着,又和兵部有何關聯,父親爲何要參兵部?”
“當時朝堂之上只怕所有人都有這疑問,只是不想,謝言知到朝堂的第一句話,便是參的兵部尚書糧草造假一事。”
“糧草造假?”饒是憶兮亦是錯愕。
夜梓逸點頭。“是,此番運的糧草並非用的軍糧,而是發黴的五穀隨意填充的,而具謝言知的說法,此番糧草行軍遇刺一事,也不會那麼簡單。”
而憶兮亦惱怒到極致。“他們竟敢動軍糧!那是關係幾十萬大軍性命的事,他們如何做的出?”
“只怕這也是妤將軍突然參兵部的原因吧!畢竟妤將軍一般不參與政事。”
“那之後呢?”
“之後?”夜梓逸笑笑。“此事非同小可,兵部又怎麼會承認,他們不敢招惹妤將軍,可卻敢拿謝言知下手啊!只說他是丟了軍糧,活命難逃,故才朝兵部下手,別忘了,糧草已經被燒,沒有絲毫的證據證明那裡的糧食是發黴的五穀填充的。”
“可也沒證據證明謝言知說的話是假的,我瞭解父親,他不可能隨意去參奏誰,而且,此次漠北一役,軍中亦有異常。”
“的確如你所言,可是都沒證據,糧草的路線向來是極爲保密的,匈奴人能這般輕易的找到押運糧草的隊伍,的確有些異常。”
憶兮視線微轉,腦海裡亦不由想起那面具人,難道,此事也與他有關?
Www✿тt kΛn✿¢o
“憶兮?”看着眼前思緒流轉的人,夜梓逸亦是蹙眉。
“啊?”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以他對她的瞭解,她不可能在重要的事面前失神。
憶兮看着眼前的人,極爲認真,卻也道:“夜梓逸,你可否告訴我,兵部的人,是誰的人。”
夜梓逸微微蹙眉,他不是不明白憶兮的意思,朝堂之上現在的局面,除了一些中立的官員,多數人都是在太子這邊的,或者說是姚家。
“六部之人,多數是要給姚家面子的。”
言盡於此,憶兮卻也明白,久久,才道:“難怪……”
“難怪什麼?”
“夜梓逸,你或許知曉此番糧草之事,卻不知軍中出現叛將一事。”
夜梓逸一驚。“叛將?”
憶兮點頭。“此事我只與你一人說,雖說是叛將,但也是跟在父親和哥哥身邊多年的,若皇上知道,必會連累他們的家人,徒增幾條亡魂罷了。”
夜梓逸眸光一寒。“跟在妤將軍身邊多年的人……爲何要判,他們沒那個膽子,到底是何人?”
憶兮卻淡淡搖搖頭,道:“我並不清楚,其實父親被困那日,與其說是糧草被燒導致,到不若說是被匈奴大軍圍困在赤沙,其實我當時也覺得奇怪,父親行軍向來不按常理出牌,行軍的路線更是常人不得知的,匈奴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又怎麼敢行大軍?”
憶兮並未提及姚舜,畢竟如這軍糧一樣,現在還沒有更多的證據,而夜梓逸的性子又太……還是再等等告訴他好了。
“你是說他們早就知道路線?”
“我雖之前懷疑,但之後父親並未多過問,我也未多言,現在看來,不覺得太過巧合了。”
夜梓逸亦若有所思。“的確,糧草被燒,大軍被困,他們的目的,是妤將軍。”
憶兮只覺心涼。“若那糧草是假的,糧草就絕對不能到父親手中,而那這個計劃便是在大軍出征那時他們便已經決定了。”
夜梓逸的神色也不太好,的確,押運糧草的隊伍只比大軍晚行兩日罷了,加之還要準備,若糧草全是發黴五穀填充,這個計劃,又計劃了多久?
“此事不管真假,此事是在朝堂之上提及的,又是妤將軍首告,事關糧草,父皇必會重視的,你也不必介懷。”
憶兮卻淡淡搖頭。“不是我介懷,夜梓逸,你之前也隨軍出征過,雖只是歷練,但也見識過戰場的摸樣,戰場上的將士他們唯一能依賴的,便是他們的國,爲此,他們都要以命去捍衛守護,可若是連他們一直信仰的人都用刀對着他們,那是怎樣的心情?”
夜梓逸未說話,他不是不明白憶兮說的什麼,這便是文臣和武將間的區別。
“我明白,父皇此番沒讓刑部來查此案,而是令京畿司來查,只怕也懷疑了,你放心吧!九哥雖性子不像我這般隨和,但對朝中之事卻是上心的,絕不會姑息。”
“珏王殿下……”憶兮心底一緊,腦海裡不由閃過那紫色的身影。“夜梓逸,你剛剛說姚家和太子爲伍,可珏王殿下不也是皇后的兒子嗎?姚家與他也是近親纔對,爲何……”
“你或許不知,九哥自小天賦異稟,父皇對他也極爲寵愛,當時姚家亦有不少人去示好,只是九哥看人卻不像太子殿下,所以也拂過姚府幾回面兒,之後姚家便也將所有的視線全投在太子身上了。”
“難怪……”難怪明明都一樣,卻差別那麼大。
“你別看九哥現在性子有些變化,那也是在出意外之後。”而說到夜梓珏,夜梓逸亦有些惋惜。“其實論才情心性,九哥在衆多皇子之中也是拔尖兒的,便是連父皇也對他另眼相待,只是不想……”
“天命如此,誰又能阻擋。”
“我記得你以前從不信命。”夜梓逸卻笑,忽想到什麼,夜梓逸卻也道:“不過有一件事,你卻得注意了、”
“什麼事?”
“此番司空大人突然幫妤將軍說話,不管原因是爲何,在父皇的眼中絕對不是好的,你該清楚,如今的姚家,已是如日中天,父皇雖表面未表現,但說不忌憚那是不可能的,而他,或許會允許兩敗俱傷的情況,但絕對不會允許第二個姚家的存在。”
憶兮心底一驚,卻也瞬間明白夜梓逸的意思,一門三將,即便不說凜,父親和哥哥在軍功上已是高位了,而穆家本和姚家是姻親,穆玄明在朝中的地位亦不低,以前兩家不睦,皇上不會計較,可是若和,皇上又怎麼可能不在意。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