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紐約的街頭熙熙攘攘,人們遵循着各自的軌跡,爲了生存而奔波,有些人爲了生活,而有些人卻爲了更大的目標。
樓下如同小螞蟻般的普通人也許永遠不會接觸到這一層面,佇立在繁華街頭的高聳大廈之上,被玻璃罩住而感覺溫度適宜的巨大天台上,幾夥人馬正匯聚於此。
一位個頭不高的華夏老太手拄着柺棍,佈滿褶皺的老臉讓人看起來不是很舒服,小眼睛、薄嘴脣以及那上挑的眼角,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尖酸、刻薄”這類固化印象。
此時的她正一副恬淡的模樣,給這天台上擺滿的花花草草澆灌着,在這片花叢與綠草之中,幾個年輕人的面色卻都不是很好。
這幾個人好像在顯示着什麼叫做民族大雜燴一樣,一個黑人,三個白人,一個黃種男子以及這名華夏老太。要說在細分到國籍和品種的話,那就更加的雜亂了。
“狼來了。”華夏老太微微佝僂着身子,放下手中的噴壺,乾枯的老手掐下了一截枯死的根莖,嘴裡說了一句中文。
兩個俄羅斯人面面相覷,表示聽不懂中文,紛紛看向旁邊一個戴着眼鏡的白種人老頭。
老頭“哼”了一聲,用英語說道:“別看我呀,要問也要問信君,他們兩個國家離的很近,皮膚也相同,說不定會有語言共通的地方。”
一旁西裝革履的日本人皺着眉頭看了老頭一眼,翻譯道:“她說有人來地獄廚房了。”
白髮老頭嗤笑一聲,諷刺道:“哦,這真是一個我看不清的事實。”
華夏老太動作停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道:“愚昧。”
“我說,你怎麼來了,費恩*庫裡呢?他不是今早回紐約了嗎?”老頭覺得有點尷尬,急忙看向一旁的黑人。
“我的老闆事情很多,沒時間參加這種會議。”黑人開口就是一股濃郁的愛爾蘭腔調,如果是在大街上,估計會讓行人們暗暗稱奇。
“呵呵,我們就有時間了?忙着宰了你毀屍滅跡算不算工作繁忙?”一旁的俄羅斯兄弟開口了,獨特的俄式英語極具特色,輕蔑的看着黑人男子。
華夏老太深深的嘆了口氣,轉頭眼神掃了一圈自己的幫派同盟,突然覺得除了那個日本人信君之外,其他的人都已經是屍體了。
“見微知著,你們永遠不會理解。”老太嘴裡細細碎碎的唸叨着,帶着特有的老人風格,問道,“最近地獄廚房發生的一切,你們都看不到嗎?別告訴我,你們沒有自己的眼線。利蘭,你是動腦子的,給他們講解一下。”
“她到底在說些什麼?你難道不會說英語嗎?”被叫做利蘭的白髮老頭也是火大,看看華夏老太,又看看日本男子,示意對方給自己翻譯一下。
結果他被無視了,只聽到信君說道:“這是7天內我們第二次交易失敗了,我也認爲這不是偶然,貨物量很少,我們能夠承受得起,但是不能讓對方這樣猖狂下去。”
“這纔是最關鍵的地方,告訴我,你們在警局的線人,在街頭巷角的兄弟,見過任何一個值得懷疑的人嗎?地獄廚房是我們的後花園,我們可曾感覺過任何風吹草動?他們就像是一羣幽靈。”說到幽靈,華夏老太頗有深意的看了信君一眼。
“我們是利益共同體,不會做出任何傷害同盟利益的事情。”信君的話語種帶着一絲隱晦,隨即表情凝重了不少。
站在紐約巔峰的幾個團隊貌合神離的開着會議,而讓他們惱火沒來參加會議的愛爾蘭幫派首領此時也在發火,似乎這就是他沒有前來參加會議的原因。
一家教堂之中,一個身材很胖的中年男子手拿着酒杯,微微舉起,對着一衆圍在棺槨前的白人小弟們,開口說着禱告文:“願你的鄰居關愛你,麻煩遠離你,天使庇護你,天堂收留你。”
男子說着,用酒杯對準了棺槨中的男子,與此同時,一衆面色不善的愛爾蘭人們紛紛舉起酒杯,一仰而盡。
咔嚓......
幾乎是在一瞬間,所有的人都掏出了手中的槍械,如同一羣驚弓之鳥,對準了教堂大門。
“放鬆,孩子們。”一道濃郁的愛爾蘭腔英語傳來,一個稍顯單薄的高個男子走了進來。
“費恩。”主持儀式的胖男人開口打招呼道。
“我聽到消息後,第一時間趕了回來。”被叫做費恩的男子顯然在愛爾蘭幫中很有地位,隨手找了找,一個小弟急忙爲他倒了一杯酒水。
“糟糕的事情總會發生。”胖男人搖了搖頭,“這也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節哀。”
“呵呵,節哀。”費恩脣角微微一揚,面色帶着一絲嘲諷,來到開着蓋子的棺槨面前,一手輕輕的按在屍體的腦門上,“我從未想過你會先我一步而走,但是你卻一意孤行,你想要闖出一番名堂,但是結果又如何呢,孩子?”
身後一羣愛爾蘭人面色都有些難看,他們都知道,棺材裡的年輕人正是費恩的兒子。
“你死的一文不值。”費恩自言自語着,將酒水一仰而盡。
“他是個好孩子,費恩。”胖男人走了過來,開口安慰着。
“可是他已經死了。”費恩走到一旁的桌前,慢慢的又斟滿了一杯酒。
“這是我們人生的一部分,死亡,也是我們事業的一部分。”胖男人開口繼續說着。
費恩卻拿起酒瓶猛地砸在了胖男人頭頂,順手抄起啓瓶器,用那螺旋狀的尖部刺進了胖男人的眼中,頓時,教堂中迴盪着胖男人的慘叫聲。
“你在幹什麼?”
“哦,我的天。”
“快停手。”一衆愛爾蘭人們紛紛驚愕,但是可能是出於身份原因,又或者是長時間被費恩的威嚴所震懾,並沒有敢第一時間上前阻止。
費恩原本平淡的表情此時已經變得猙獰,用開瓶器狠狠的向胖男人眼中刺着,一寸寸,一分分,直到那開瓶器深深的插進了胖男人的眼眶,將男子的生命徹底剝奪。
胖男人瘋狂的掙扎着,可惜卻徒勞無功,最終被開瓶器刺穿了頭顱,瞪大了一隻眼睛,死的徹徹底底。他說得對,對於刀頭舔血的他們來說,死亡真的是生涯的一部分。
“呵......呵......”費恩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慌慌忙忙的從兜裡掏出一瓶藥,胡亂的倒出了幾粒,塞進了嘴裡。
一旁的小弟急忙送上來一杯酒水,費恩冷笑了一聲,將酒和藥片送入了胃裡。
“假惺惺的祈禱!毫無作用的安慰,無恥的退縮,然後逃避!接下來是什麼!?是什麼!?”費恩一手指着教堂中7口棺材,甚至衝上前將其中一個棺槨踹倒在地,裡面的屍體滾落了下來,教堂中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剛剛竊竊私語的小弟們也不敢在發聲。
“那個該死的男人,搶走了我們130萬美金,殺了我的兒子,也讓我失去了13個兄弟。”費恩不斷的喘着粗氣,與剛纔溫文爾雅的模樣大相徑庭,“然後呢?你們只會祈禱,在這頭肥豬的帶領下苟且偷生,你們已經忘記了我們的榮耀,忘記了我們是誰,一隻普通的手槍和散落的彈殼便讓你們膽戰心驚,忘記那些該死的規矩,忘記你們身上穿着的名貴西服,我要你們迴歸最原始的愛爾蘭。”
“拿起你們的槍,帶上你們的血性,我們一條一條街的搜查,總會有人見過地獄廚房的新面孔,總會留下蛛絲馬跡,商店,旅館,酒吧,夜場,甚至是警局,我他媽的要拷打這座城市的每一個人,直到他們開口說出我想要的信息!”
“我要我的錢回來!我要找回屬於我的事業,找回屬於我們的光榮和傳統,我要讓所有人知道,地獄廚房的愛爾蘭人,只會用血債血償的方式招待這座城市!”費恩惡狠狠的將酒杯砸在地上,嘶吼道,“然後我會讓那兇手跪在我面前哀求,跪在死去的兄弟們面前贖罪,否則,下一個躺在棺材裡的就是你們!”
“是的!”
“沒錯。”
“早就應該這樣!”這充滿血腥而又振奮人心的演講讓整個教堂沸騰了起來,一衆愛爾蘭人狠狠的將手中就被雜碎,大聲應和道。
費恩轉身一腳踹翻了另一個棺槨,屍體滾落而出,空空蕩蕩的棺材展現在衆人面前,似乎用實際行動告訴着這羣愛爾蘭人們,這空蕩蕩的棺材就是他們怯懦的下場。
只聽到費恩怒氣衝衝的大聲問道:“你們聽沒聽懂!?”
教堂裡傳來一陣巨大的應和聲,費恩狠狠的抹了一把鼻子,他的生意在昨天遭受了重創,而當時現場只有對面街巷的一個流浪漢看到了一些畫面,說出來的信息少的可憐:一個男人、黑色風衣、銀色手槍。
流浪漢給出的簡單的信息不僅讓費恩內心極度憤慨,也讓一衆幫派分子們心中膽寒,畢竟一個人、一把槍,來無影去無蹤的宛若幽靈,只留下了一地的屍體和子彈殼,這樣級別的殺手,似乎和他們普通的罪犯生活天差地別。
而那位被費恩咬牙切齒、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兇手,此時正雙手插兜,默默的站在一個站牌前,似乎是在等公交車,又或者是在等人,熙熙攘攘的街頭非常吵鬧,時不時有人撞在他的身上,他卻沒有反應似的佇立在那裡,目光渙散的看着眼前一座破舊的公寓樓。
他的目光,也一直定格在204a的窗戶上,在他的眼中,似乎有一個稚嫩的面龐也在默默回望着他,就是這座公寓,就是這條街道,在那場大雨滂沱中,父母的屍體就癱軟在了這裡,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現在那裡早就沒有了血跡,看着一輛輛汽車旋轉的車輪碾壓過屍體曾經躺着的地方,夏天抿了抿嘴,默默的低下了頭。
12年,用華夏的話來講,是一個輪迴。現在,他又回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