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任衛東來到迎頭,看到兩個人抱着一部風鑽,正在“嘟嘟”地打迎頭後部的底腳錨杆眼,錨杆和速凝劑就放在一邊。還有兩人在處理風筒,一人扶住鐵爬梯,一人站在上面,解下原來的破損風筒,更換上新的風筒,又向裡延一節。
善保亭安排四個人,兩人一部風鑽,準備打迎頭炮眼,並道:“先拿根長杆子來,一定要仔細地敲幫問頂,檢查檢查有無活矸、鬆巖。記着,不能打幹眼,逮住誰誰嚴違,我可不佔你們的光。還有先開水,後開風,停鑽時先關風,後關水。注意不能站在鑽機前方釺杆下,防止崩釺子傷人。”
姜開昌和任衛東到來,善保亭並沒有理他們,只是安排完纔對道:“工區制度不執行,也沒有人管,驗收員有什麼用!”
姜開昌聽這人說話如此衝,就和任衛東轉身離開。看到有人拿着根杆子對着頂板兩幫敲打一陣子,沒有問題了,姜開昌走到迎頭跟前用手捏着礦燈,照着岩石層面,對任衛東道:“這一段岩石是細質粉砂岩,非常堅硬,打眼速度慢,爆破效果不好,循環進尺降了下來。工區里正爲這事頭疼,趙區長上的夜班,可能就是這個原因。任技術員,你看看,有什麼好法子。”
任衛東也拿着礦燈照向迎頭,這是一條二十多平方的大斷面巷道,採用導硐法施工。中班、夜班錨杆間距有些小,明顯的是爆破效果不佳,導致循環進尺沒有達到要求。看殘留的炮眼形狀,感覺是炮眼參數佈置與實際不符。燈光照射着巷道,從上到下仔細地看,這條巷道呈拱形,從頂到底五米多高,寬度也有五米多。岩石呈白色,顆粒特別細密,層理裡面還夾雜着閃閃發亮的東西。自己只是一個實習生,對現場不瞭解,應該多看看工人如何幹的,不能隨意發表意見。
對於姜開昌的語,任衛東只是道:“姜師傅,我就是個實習生,對很多東西不瞭解,哪有什麼看法啊?”
任衛東心裡琢磨道,全巖巷道關鍵在於破巖,破巖的關鍵在於打眼和裝藥定炮,要親眼看看工人如何操作的才能知道問題癥結所在。
這時候,早班驗收員馮吉芳已經用白漆點完炮眼位置,兩部鑽機也開始“嘟嘟嘟”地打着眼。
任衛東走到一個正在打掏槽眼的鑽機旁,看他們如何操作。
姜開昌是個明白人,一看任衛東如此,就知道他對打眼工完成的炮眼參數質量有懷疑,實際上他自己也是這樣認爲的,作爲多年驗收員,這點常識還是有的,就也在一旁關注着兩部鑽機打眼情況。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姜開昌走到一部鑽機跟前,對兩個打眼的指指劃劃,道:“要按照規程要求掌握好角度,這個眼打的不行,退出來重新打。”
那兩人儘管極不情願,只能按照要求退出鑽桿來重新開始。任衛東在一旁,看着姜開昌如此,心道:這個姜開昌還真是塊好姜。老話真沒錯,薑還是老的辣。真不愧是驗收組長。
兩人在迎頭呆了近三個小時,糾正了十多次打眼不當的做法,然後盯着裝藥定炮。三個人定炮速度有些慢,爲趕進度,有些炮眼泥封長度明顯不足,巖粉也沒有完全抽來出來,姜開昌看到立即糾正,道:“怪不得進尺低,封炮泥的長度不夠,巖粉抽不出來,這些都降低放炮效果。太不當回事了!”
一直盯到爆破完畢,二人看效果不是多差,就準備離開。
姜開昌把馮吉芳喊到跟前,道:“吉芳,打眼一定要盯住,特別是掏槽眼,這是關鍵。爲什麼這幾天遇見硬巖進尺小了,這也是一個問題。咱們在現場就是要盯關鍵,絕不能任由他們想怎麼幹就怎麼幹,也不能依着班組長性子亂來。確實不能盯,定炮前也要用炮杆檢驗一下炮眼角度是否合適,特別是那幾個掏槽眼,該處罰就處罰,不能讓他們糊弄了。”
馮吉芳回道:“好的,我會的。放心吧。”
兩人從軌道下山回到大巷,坐在片口喝點水,休息一會兒。
姜開昌道:“快十二點了,不去那個隊了吧。再說那個頭下半班檢修,還是不要去了吧。”
任衛東卻道:“就是因爲那裡檢修,我纔去看看學學,那些事情,早晚我要接觸的。再說現在時間不算晚,應該趕得上。”
姜開昌聽此言,就沒有再說什麼,和任衛東順着大巷一路向北,半個小時來到了皮帶下山。
來到皮帶下山上車場,副區長章凱歌正帶着工人們熱火朝天地更換上山鋼絲繩,返鋪上車場軌道。
見大家忙碌着,任衛東和姜開昌不忍只看不幹,就把挎包掛在幫上。任衛東戴皮手套,跟師傅們一起擡鋼軌,一個工人看到這個穿新工作服的陌生人加入進來,好奇問道:“你誰啊,怎麼來這裡幹活?”
任衛東笑而不答,把軌道擡到位置,章凱歌這纔看到任衛東,笑道:“任技,你也來了。”
“以前沒見過鋪道、換鋼絲繩,就想學學。”
“沒什麼學頭,都是出力使勁的粗拉活,乾乾就會。”
說着話幹着活,不長時間,任衛東臉上留下滴滴汗水。這些工作剛結束,就看到外面燈光一片,原來是中班接班人員陸續地來到。
交接班完,章凱歌、任衛東、姜開昌和大家下班升井。
坐在上井的人行車上,任衛東感到倆手火辣辣地生痛,腿和腰也有些酸楚。當初參加工作下井的感覺再一次呈現在眼前,只不過那次更顯狼狽,好幾天才緩過勁來。
這是職大畢業後初次下井,兩者之間既不同又有相同。不同的是,初參加工作一片渺茫,看不到一點希望。現在前方卻似有微光閃現,不是那麼暗淡。相同的是,三年過去,煤礦工作現在還是以體力勞動爲主,人們給予莫大期望的工業機械化還在行進途中,不知道何時才能成爲現實。長時間不參加體力勞動,自己不是一個新工人,還真是有些不適應,兩三天也應該能夠適應過來。
洗完澡,在礦食堂簡單吃點東西,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任衛東拿着毛巾回到辦公室,工人卻不同,大都是把毛巾拿到宿舍、家裡,幹了以後下個班還能接着使用。如果放在換衣箱裡,裡邊不透風,第二天毛巾還是溼漉漉的,圍在脖子上,讓人感覺特別不舒服。
回工區路上,任衛東遇到了那個省礦業學院畢業的,現在採煤四區實習的林平生,看到任衛東拿着溼毛巾,就笑道:“老兄,這麼革命,今天就下井了?”
“是啊。”任衛東甩着毛巾道:“早下井晚下井,早晚都要下井。咱們工作的主戰場就在井下,不下井能幹什麼?”
“哈哈。高見,高見。”林平生:“我們區長卻說,下井不用慌,幹我們這行有你下的井。”
二人順着樓梯來到二層,各自走向東西。
任衛東把毛巾晾在室外鐵絲條上,走進技術室,曹建國正在技術室裡寫安全技術措施,看到任衛東進來,擡起頭來笑道:“上來了。好幾年沒有下井,累了吧,歇一會兒。”
任衛東笑着坐在曹建國對面的椅子上,道:“還行吧。”
曹建國收起桌面上的紙筆、圖紙,把畫圖用的三角板掛牆上,合上措施,道:“以前區裡技術上我自己,現在你來了,以後作業規程、安全措施就要參與進來,我就能夠輕快了。這份措施,本來是想讓你去審批的,這樣可以認識認識技術口的那些人,早晚也要和他們打交道的。”
任衛東心道,剛認識,曹建國口中能說出這樣的話,說明沒有把我當作競爭對手,而是想讓自己儘快進入角色,說明這個人品行不錯,值得交往,就道:“謝謝曹區長,我去批吧。”
曹建國連連擺手,道:“這次就算了,以後不會少讓你跑腿的。這份措施你沒看過,不瞭解也不掌握裡邊內容。去了,審批人員一問三不知,多尷尬啊。自是從此以後,只要不是重要的安全措施,我就不動筆了,只說要點有你去做,我只幫你看看。”說着擡起左手腕,看看手錶,道:“這樣吧,先替我聽會值班電話,我要去審批措施。沒事的時候,可以看看作業規程和以前的安全技術措施。”說完,拿着措施走出技術室。
梅莊煤礦生產會,一般是每週召開三次,週一、週三、週五召開,每週六各專業召開會議。
今天不是召開礦生產會的日期,區長趙興旺就不早來,大多是五點到工區,只要不晚參加碰頭會就可以。文書、材料員也圖個清閒,如果沒有什麼事情,下午四點半纔到辦公室。
上早班的工人很多不認識任衛東,一看沒有其他人,在班後簽到薄簽上自己的名字就走。工區裡沒他人,電話也沒有幾個,所以顯得格外清淨。
任衛東找出現在施工的掘進工作面作業規程和以前的安全技術措施,放在桌子上,從包裡拿出記錄本看了起來,邊看邊記錄着其中要點,和自己認爲是疑點的地方。
看了一段時間,參加碰頭會的人陸續來到工區。有的來到技術室,看到任衛東認真的樣子,沒有打擾他,就去會議室等着開會。
曹建國進門的時候,任衛東卻不知道,只聽曹建國笑道:“還真有點忘我的味道。”
任衛東站起來,甩了甩手腕,尷尬地道:“曹區長,剛纔沒什麼電話。什麼時候回來的?剛纔只顧看你編制的作業規程了,沒有注意您。”曹建國拿起值班記錄本,整理完要點,道:“到碰頭會的點了,開會去。”
任衛東收拾好,跟在身後去了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