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旅客,本次列車將在十五鍾後開往江蘇省濱江市,請大家趕快上車,回到各自的車廂,不要在走道上走動,謝謝,”
一場大雪紛紛揚揚連着下了兩天,首都機場所有航班停飛,龍安公司的楊總髮動了巨大人脈,纔在這春運時期中買到了兩張去濱江的臥鋪票,池小影安置好行李,看着外面的漫天大雪,比剛上車時又大了許多,雪片變成了雪粒,又細又密,紛紛揚揚,灑了一天一地,她聽着列車廣播,鬆了口氣,總算可以回家了,
想到回家,不由自主臉上就露出恬美的微笑,轉過身看去,宣瀟還在車門前和楊總一行人握手話別,這趟北行,收穫很大,宣瀟工作室與龍安公司簽訂了長期合作的合同,最近的協議就是那條連通幾省的高速公路,龍安公司爲了表達誠意,甚至連預付款都匯到了工作室的賬號上,不僅這些,最大的收穫是她和宣瀟之間的堅冰已悄然消融,
“冷不冷,”列車門關閉,車輪在軌道上緩緩滑動,宣瀟闊步走進了房間,拉過池小影的手,親暱地貼着臉腮,這種臥鋪房間裡只有兩張牀,除了空間小點,但條件還算不錯,
“車裡暖氣挺高的,不冷,我們要在車上呆一夜半天呢,我們都在濱江上的學,還沒湊過春運的熱鬧,這次也算湊了一回,”池小影很興奮,
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一起脫了大衣,擠在一張臥鋪上依偎着,失而復得的恩愛讓兩人好象回到了熱戀期,
宣瀟拿起她放在膝蓋上的手,攏在他的掌心,握牢,像是怕她受了驚嚇就會飛走似的,
雖然經歷了幾個月的身心折磨,但能再次把小影這樣攬在懷裡,他覺得值得,
“小影,今年過年和往常一樣,除夕去我父母家,大年初一我們回你媽媽家,還有,不準再住進你那個鬧嚷嚷的公寓了,”他按捺不住爲她制訂接下來的生活計劃,
池小影眼睛撲閃了幾下,“宣瀟,我們,,,,,,還在離婚中,”
他真是恨起她的大煞風景,伸出手指彈了下她的笨腦殼,“這有什麼難的,回去就結婚好了,”
“婚姻登記處的工作人員還以爲我們過家家呢,”
“幹嗎管別人,是我們在過日子,”
她又傻傻地問了一個問題,“那如果結了婚我還要回工作室上班嗎,”
他白了她一眼,“設計院已經有了新秘書,你回去搶人家飯碗嗎,你當然要在工作室上班,天天在我眼前晃着,你放心,我也放心,小影,我不想我們之間再生些意外,”
列車在風雪中疾馳,雪光映進車窗,令她有些眩暈,
“你不是愛寫點文字嗎,最多我允許你上班時期做私活好了,”
啥,她睜大眼睛,
他蹙了蹙眉,道:“你以爲我不知道呀,我們在工作室內埋頭苦幹,你在上面一呆半天都不下來一步,什麼象愛生命一樣愛着一個人,甚至爲他改變自已,,,,,,”
“你偷看,”池小影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光明正大地看的,”他非常正經地回答,“不過,看了之後,我才知道原來我曾被一個人這樣深愛過,小影,可是你的愛爲什麼要藏那麼深呢,”
她的淚突然不聽使喚,自已就涌了出來,“我怕成爲你的困擾,我以爲你對我只是,,,,,,同情,”
“這樣的同情未免奉獻太大,身心相許還賠上全部的家當,”他戲謔地對她擠擠眼,
“誰讓你以前那麼冷冰冰的,連多看我一眼都好象是施捨,”
宣瀟收起了笑意,溫柔地撫摸着她的手臂,“小影,也許是我不擅於表達,纔給了你這樣的錯覺,對於我來說,不管在外面多苦多累,只要回到家中,把你抱在懷裡,擁抱着入眠,我就感到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池小影笑了,“我要求不高,以後就象這樣把你的心裡話告訴我就行,別再做那些蠢事來氣我,,,,,,唔,,,,,,”
脣突地被堵住,他怕她再說過什麼令他不堪回首的話,先把她吻暈了再說,
風雪中,列車在廣闊天地間疾馳着,窗外的白晝一點點消逝,
天黑時分,走道上頂燈紛紛亮起,宣瀟與池小影到餐車上吃過晚飯,回到房間後看了會電視,就熄燈休息了,
今天是池小影生理期最多的一天,她向來在這天都睡得不太安穩,睡到十一點多,起來上洗手間,聽着宣瀟睡沉的鼾聲,她怕驚醒他,輕手輕腳開了門,外面走道上寂靜得很,一個人影都沒有,
還沒走到洗手間前,袋子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在深夜裡象催魂似的,嚇得她一時半會都不知接聽,
“喂,”好半晌,她纔打開了手機,捂着嘴,壓低了音量,
“小影,把你吵醒了嗎,”柏遠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蒼白無力,
池小影拍拍心口,噓了口氣,“沒有,我在火車上,你還沒睡呀,”
柏遠停了一下,又說道:“我睡不着,我在想你,小影,”
池小影一怔,赫然笑了笑,“今晚是不是出去應酬了,”
“不,我很清醒,小影,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初我先追的是你,你會和我交往嗎,”
池小影臉刷地通紅,大氣都不敢喘,“柏遠,沒有如果的,”
柏遠苦澀地一笑,“沒有如果,但是有夢,如果你願意與我交往,也許我一輩子都可能是個小辦事員,窘迫得爲錢斤斤計較,買不起大的公寓,養不起車,可是我們會過得很幸福,說不定都有孩子了,”
池小影屏住呼吸,不敢接話,柏遠今晚估計又喝多了,
“小影,你不要把我的話當成負擔,我只想至少要說給你聽一次,不然就沒機會了,在你剛進校門時,我就喜歡上了你,但是因爲我的軟弱,我成了燕南南的裙下之臣,然後就一步步離你遠去,直到現在,我知道我現在過得齷齪,過得無恥,想你都是對你的褻瀆,但誰的心裡沒有一個夢呢,錯過一次,就錯過了終生,小影,我沒救了,,,,,,”說着,柏遠在電話的那端突然嗚嗚地哭了起來,
池小影無措地看着手機,不知該說什麼好,“柏遠,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不要往壞處想,上牀睡覺,醒了後一切都過去了,”
“還能醒過來嗎,小影,小影,小影,,,,,,”柏遠一聲一聲喊着她的名字,
“你愛人呢,”池小影沒辦法,顧左右而言他,
“我有愛人嗎,”宣瀟突然放聲大笑,“我什麼都沒有了,只有自已,還有一個夢,小影,一個人過着辛苦不要怕,不要爲環境而屈就自已,忍過去就會雲消霧散,你那麼乖,一定會遇到摯愛你的一個人,我不知還能爲你做什麼,一點綿薄之力,只當,,,,,,替自已圓個夢,,,,,,”
電話那端突然沒了聲音,寂靜如死海一般,
“柏遠,柏遠,柏遠,,,,,,”池小影驚恐地喊道,不知怎麼,心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你在給誰打電話,”電話裡沒有迴音,身後突然響起了一聲清冷的問話,池小影嚇得一哆嗦,手機“啪”地掉到了地上,
回過頭,宣瀟披着外衣,微怒地看着她,
“我,,,,,,我上洗手間,”宣瀟本來就爲柏遠的事和她爭執過,她怕說實話,宣瀟又會發飆,匆忙拾起手機,慌亂地走進洗手間,
出來時,宣瀟已經不在了,
她回到房間,黑暗裡看到有菸頭一明一暗,滿室煙霧,
“宣瀟,不要吸太多煙,對身體不好,”她故作輕鬆地說道,
宣瀟沉默着,突然一擰菸頭,低吼道:“是不是那個秦醫生,”
“呃,不是,”池小影忙回道,
“那是誰,你知道你在外面呆了多久嗎,差不多快一個小時了,”宣瀟衝上來,用力握住了她的肩膀,她疼得叫出了聲,“宣瀟,你不要亂想,是,,,,,,柏遠,”她無奈說了實話,
“你打給他的,”宣瀟的怒氣不減而增,
“不是,是他打給我的,”
“是什麼國家大事需要這大寒夜的向你彙報,”宣瀟譏誚地傾傾嘴角,手一鬆,她跌到臥鋪上,
“沒什麼大事,只是普通的閒聊,”池小影揉着疼痛的手臂,“宣瀟,真的就是一個問候電話,”有點怪怪的而已,
“你就把我當白癡吧,池小影,我問你一句,你是不是真的想和我復婚,如果你心裡面有其他人,那就不要勉強,我不奪人之美,”
這還是前一刻對她情話綿綿的宣瀟嗎,
池小影心象被刺了一針,疼得直抽氣,她閉上眼,深深呼吸了下,儘量理智地說道:“宣瀟,別說這麼重的話,我們好不容易重新開始,我,,,,,,很珍惜,從我們戀愛到現在,我心裡面從來只有你,”
“那你對天發誓,說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柏遠,”
池小影無力地嘆了口氣,“好的,我發誓,”
宣瀟突地拉亮了燈,突如其來的亮光刺得池小影一時睜不開眼來,她伸手欲遮住眼睛,宣瀟卻突地拉開,眼睛血紅地瞪着她,“你撒謊,在認識我之前,你沒有暗戀過柏遠嗎,”
跨江大橋標書發佈會那天,燕南南對柏遠說的話,他坐在車子裡,聽得一句不拉,他以爲那是燕南南胡編亂造的,現在看來是有一點跡象,
池小影默默抽回手,低下眼簾,拼命剋制自已,不讓眼淚流出來,“宣瀟,你沒有過初戀嗎,那只是一種朦朧的情感,並不是刻骨銘心的深戀,”
“我的初戀就是刻骨銘心,”他大吼着,他的生命裡就只容得下她這麼一個女人,而她卻還喜歡過另一個男人,他酸得滿嘴都是醋味,
“這種事不爲人所左右,誰知道在哪個時期會遇見誰,誰又會陪着你走完一生,如果我知道將嫁給你爲妻,我在進校門的那一天起,就會站在顯目處,一動不動,直到你看到我,宣瀟,不會爲這種事在意,你不是說過去的都已過去,要想着現在、未來,”
她溫言輕道,擡頭看他,他猛地轉過了身,拉開房門,衝了出去,
他是說過去的已經過去,可這事明明是現在正在發生,讓他怎麼能不介意,一種被欺騙的羞辱象毒蛇般嘶咬着他的心,疼得他雙腿發軟,渾身顫抖,
下半夜,他站在車門邊,抽菸抽到天亮,
池小影和衣躺在牀上,車內暖氣再高,她依然冷得手腳冰涼,
愛就愛了,她遵從自己的心,忘懷他帶給她所有的傷痛,和他從新開始,
如果,只是如果,是她帶給他同樣的傷痛,他也會這樣忘懷嗎,
池小影不想知道答案,淡淡的曙光透過車窗照進對面空無一人的臥鋪,一切已經寫在了眼前,
中午十二點半,列車進入濱江站,
濱江上空,冬陽高懸,天藍風輕,溫度仍很低,但這種低和北京的冷是完全兩碼事,
宣瀟工作室的司機開着車在出口處等着,接過兩人的行李,兩人上了車,司機回過頭看着宣瀟,說道:“宣總,濱江出了一件大事,”
宣瀟繫着安全帶,沒擡眼,“什麼大事,”
“昨天夜裡,交通局的柏遠局長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