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雪花飛舞,不緊不慢,一小朵飄到陳楓的手裡變成了一滴水,這是一種怎樣的生命體驗呢?
飄落,融化,蒸發,消失,好似它本來就不屬於你!
“哥哥,哥哥,哥哥回來了!”
“哥哥回來了!”
小冰琳像一隻圓滾滾的小熊,紫色的小棉襖裹得嚴嚴實實,手裡握着一個小雪球,一邊跑一邊喊,這隻小包子看到陳楓的第一眼就衝他跑過來了。
他蹲下身和她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臉貼臉,涼,這小傢伙每次一見讓他都不禁幻想自己以後有個這樣的女兒該多好。
小蘑菇頭,讓人看了一眼就要融化的大眼睛。
“mua”香了一口,她樂呵呵的說道:“哥哥是不是想我了!”
“嗯,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呢,天天都想,放假就一直想,想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那放假之前呢?”陳楓故意提了個刁鑽的問題。
她歪歪腦袋,認真道:“放假之前也想,反正天天都想。”
“小冰琳真是好孩子!”陳楓聽了笑着揉揉她的小腦瓜又說道:“在家乖不乖啊,有沒有惹媽媽生氣。”
“我可乖了,不信一會你去問媽。”
她大眼睛溜溜的轉着,一隻手伸出來去拿陳楓的包,另一隻手還握着那個小雪球戀戀不捨。
“嗯,我幫你拿,哥!”
“好。”
幾乎是她半個大的書包被她費力的挎在身上,想了想,她還是把小雪球丟了,伸手去拉陳楓的手。
“哥哥我們走!”
小手拉大手,兩人一起走進家門。
“小楓回來了,咋不打個電話,快去炕頭,你爸剛燒的炕,熱乎呢!”
“沒,我想着,下雪了就不讓我爸去接了。”陳楓一邊脫羽絨服,一邊說着。
“這孩子。”
陳母嘟囔了一句,伸手把陳楓的脫下來的衣服掛了起來,然後說道:“小楓啊,你說那個事,我和你爸商量了,覺得還是不成。”
“媽,上次不是說好了麼?錢,真的不是問題了,我這幾個月,起碼……”沒等陳楓說出口。
陳母止住了他的話頭,趕緊道:“別,別亂說。”
“媽,我也沒帶身上,也不是偷的,也不是搶的,怕啥!”
“財不露白,以後要多留個心眼,媽這不是怕你吃虧麼!”
“哦……”
道理,陳楓怎麼可能不懂,可你不是我媽麼,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陳楓繼續了最開始的話題:“媽,怎麼呢,上次咱們不是商量好了,說好元旦一起看房,爸也同意去縣城了,這才一個月不到,出什麼事了嗎?”
陳母:“能出啥事,就是你爸,他不想去!”
陳楓沉吟了一下,對於這個,他到是能理解一些,第一個緣由應該是重土難遷,第二個恐怕就是陳父對於一些事情很難忘懷,有一個心結,最怕低頭不見擡頭見。
“我爸怎麼說的?”
“他說讓你們倆去,他不去,他看家。”
陳楓:“……”
“媽,你跟沒跟他說小冰琳的教育問題!”
“我說了,這不你爸就想出這麼個主意說讓咱們仨都去縣城,他在家,還能種地,還能幹活,離得還不遠,開他那個小車就十幾分的事。”
“……”
“媽,那你能去嗎?”
“就是呀,你爸不去,我去幹啥,這不就卡他這了!”
“行,媽,那回頭,我跟他說。”
下午三點鐘左右,出外頭幹活的陳父回來了,看見陳楓,他大大的一個笑臉:“回來了,兒子!”
“嗯,中午回來了的。”
把陳父幹活的工具拾掇好了,陳楓跟他商量搬去縣城的事。
這一時陳父的表情很複雜,看着陳楓,看着他這個長大的兒子,比他有出息的兒子,有得意,也“有終於盼來這一天,我也終於老了”的感慨。
想了想,他說道:“爸不是不去,爸年輕的時候也出去闖過兩年,那時候我和你媽一起去南方打工,賺了錢後來在咱們平城縣租了個地,開旅店,你不知道開店這裡面的門道啊。
孩子,不是表面上那麼容易的,你說開超市,爸也不懂,我都50幾了,沒啥想法,尋思你和你妹妹能好就成了,去縣城,我總覺得心裡不踏實!”
是這麼個原因?
陳楓打量了一下陳父,看着他緊鎖的眉頭伸出手把那皺紋扒拉開,大概這是他第一次有這樣親暱的動作,陳父有些不適應的向後退了退。
陳楓停手,他道:“爸,說實話,我還是希望你能跟我們一起的,你不走,媽不走,小冰琳也就不能走,我想着,要是您不願意去縣城的話,咱們搬去市裡也行。”
財大氣粗,有底氣,近半年的稿費算下來,錢對他來說不是問題,至少在北方的這個6線小城絕對不成問題。
他的底氣很足,對陳父說話的語氣也沒炫耀,只是一種平靜,他想幫陳父下這個決心,因而本來搬去縣城的他都打算去市裡了。
聽了他的話,陳父一愣:“市裡?孩子,爸是不是誤導你了,一代人是一代人,你大伯的事,跟這沒關係!”
瞧着陳楓一臉的不爲所動,陳父情急,辯解一般的說道:“孩子,爸是捨不得這個地方,你懂嗎?”
“我和你媽去了縣城,會啥?懂啥?在這鄰里鄉親還能說說話,去那兒呢?我們都老了,我也知D縣城醫療條件好,教學也好,對你妹妹有好處,但你爸,真就是捨不得這個地!”
他手摸着牆說道:
“看看,這一磚一瓦蓋的房子是你爸一生的心血,宅基地你爺爺留下來的,爸親手蓋的房!”
“那邊的小鐵牀,我做的,你小的時候就在上面玩,你妹妹也是!”
“這房子,這屋裡的東西,我走了,咋辦?”
“門口那顆大柳樹,那是福根,你爸我是想看着這個家。”
“爸不是不知道城裡好,爸就是捨不得這個地方啊!”
越說陳父越激動,他眼角溼了,眼含熱淚,晶瑩剔透。
“爸,我知道了!”
“我信!”
“爸,你別……”
勸了好一會,四目相對,似乎感覺有些難爲情,陳父笑了,陳楓這才放下心來。
“老了,老了,讓兒子看笑話了,臭小子!”陳父一拍陳楓腦袋,指了指屋子中間的一塊空地十分大氣的說道:“看看這,你小時候就在這塊罰站,你媽那時候不讓我打你,你可淘氣,現在你妹妹一淘氣也讓她站這兒。”
“你不知道,你媽有多不容易,其實她也捨不得呢,就是不說而已。”
“你媽這輩子跟我受苦太多,她跟你們去縣城挺好,我也放心。”
“她生你妹妹那一年差一點命就沒了,快40歲的高齡產婦了,當時把我嚇得魂都沒了!”
“其實,你們好就行了,讓爸再想想,年後吧,爸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陳楓根本就說不出一句相勸的話。
家啊,這是家,這是陳父從小長大,半輩子生活的地方,它的含義對許多人來講都不值一個廁所,但對於陳父它的意義太重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