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您回去吧,我要走了!”李鋒伸開雙臂,擁抱了一下這個自小就無比疼愛自己的外公,外公的鬍子雖然白了,但卻仍然頑強的挺立,象小時候一般扎人,只不過現在的自己卻不會如小時候一般,被外公扎得哇哇大哭了。
欣慰地看一了眼如今已魁武之極的外孫,裘志半是欣慰,半是傷感,有一天,自己會和外孫對壘沙場嗎?頂盔帶甲,英姿勃發的外孫挺立在自己的面前,他似乎看到了年少的自己。
“李鋒,你覺得李氏會贏嗎?”裘志看着不遠處,一隊數百人的親兵衛隊正騎在馬上,靜靜地立在那裡,等等着他們的將軍,軍伍森嚴,除了偶爾有馬低鳴幾聲,竟是聽不到絲毫的雜音。
扶扶腰間的佩刀,李鋒臉上露出自信的光芒,“外公,你不要回去了,天啓那老兒鬥不過大哥的,我們,贏定了!”作爲李氏的核心人物,這些年又逐漸爲李清所看重,李鋒所知,比一般的李氏族人要多很多。
裘志苦笑,“你這麼相信李清?”
“當然,大哥從無到有,幾年時間就創下這片基業,再看看天啓,堂堂皇帝,居然要用詐死這種勾當來算計屬下,鬼魅技倆,難登大雅之堂。在我定州軍鋒之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浮雲。外公,大哥告訴過我,計謀無非陰陽,都要以實力作支撐。”李清朗聲道。
“哪有這麼簡單?”裘志笑道,“看來你李清對你影響很深!”
“當然,如果不是大哥,我恐怕到現在還在洛陽城中作那紈絝子弟,不知天高地厚呢!”李鋒笑道。
拍拍李鋒的肩膀,“鋒兒,兵兇戰危,你多多珍重吧啊,不要逞強,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李鋒點頭道:“外公說得極是,大哥也說過,最寶貴的便是人,人在,什麼都有可能再掙回來,而人失,則什麼都失去了。”
裘志點點頭,“你母親我見過了,她寧願在候府中受委屈,苦捱歲月,也不願意隨我回洛陽,你,要照顧好她,她與李清有隙,我擔心……”
聽到外公說起母親,李鋒臉色有些黯然,“外公放心吧,有我在,沒人能傷害母親。”
“李清呢?”裘志突然問道。
“大哥跟我說過,不會再爲難母親,過去的都過去了,我們都要往前看!”李鋒道。
“但願如此吧!”裘志嘆道,“我也要走了,雖然這一趟白來了,但看到你很好,我也算安心了。”
李鋒不語,只是恭恭敬敬地跪下,向裘志咚咚地叩了三個響頭,爬了起來,再不我說,轉身,向着身後的親兵衛隊走去,早有一人策馬而出,手裡卻牽着李鋒的戰馬,翻身上馬,李鋒回頭,再看了外公一眼,兩腿一夾,戰馬長嘶一聲,撒開四蹄,向前奔去,身後的親兵衛隊立刻縱馬跟上,一陣風一般地從眼前捲走。
裘志沒有扶李鋒,而是讓他叩完了這三個頭,兩人心中都明白,說不定有一天,兩人再見,真得會是在沙場上了。
裘志黯然神傷地離開了翼州,他所不知道的是,與此同時,從翼州離開的還有一個人,定州統計調查司清風。
蓋州,蕭遠山大營,洛陽劇變的消息已經通過絕密渠道送到了他的案頭,一夜之間,天崩地塌,從天堂到地獄的感覺讓蕭遠山幾乎發瘋,也幸虧他已有了一次這樣的經驗,雖然心中驚駭欲絕,但還不至於驚慌失措,至少從外表上看起來,他還是相當鎮靜的。
高歌猛進的部隊被蕭遠山一紙命令停了下來,就地休整,所有高級將領都被召回大本營商議對策,而被蕭遠山逼得幾乎走投無路的藍山與青州的胡澤全,終於得到了難得的喘息之機,雖然目前他們還沒有搞清楚這是爲什麼,通常這種情況,都代表了對方在下一階段將會有更大的行動,但有了這難得的一點休整時間,兩人也都是大喜過望,直到十數天後,鍾子期的下屬突破重重封鎖,將情報送到兩人手中,兩人如夢初醒,立即整軍反擊的時候,蕭遠山的部隊已全都縮了回去。
“怎麼辦?”一衆蕭氏親信都是驚慌失措,洛陽政變立時打亂了他們的所有佈署,甚至是在他們的頭上懸上了一把利劍,所屬十數萬大軍,所有的糧草補給都是自秦州,金州兩邊補給而來,而現在,秦州周同兵變,投靠了屈勇傑,而金州,李氏軍馬勢如破竹,眼見也是不保,兩條補給線路都給切斷,大軍沒了補給,用屁股想也知道那會是什麼後果。
在這大帳中,將領們大都姓蕭,真正手掌兵權,又不姓蕭的只有萬倫一人,而他,卻又是蕭浩然一手帶出來的親信大將,對蕭氏忠心耿耿。
“殺回去!”萬倫殺氣騰騰地站起來,“大將軍,我們手中有十餘萬精兵,殺回秦州,宰了周同這個反骨仔,再一路打回洛陽,救出國公爺!”
萬倫的話如同給諸將注入了一針強心劑,一時之間,羣情沸騰,衆人都是齊聲贊同。有這十數萬精兵在手,怕他個鳥,一咱殺他個人仰馬翻,血流成河,只消大軍兵進洛陽,什麼問題都將不存在了。
“都坐下!”蕭遠山沉聲道。“一個個都是統率千軍萬馬的將軍,豈能意氣用事,你們想徹底將我們葬送嗎?”轉身看向身側,一身布衣的沈明臣,“明臣,你是何意?”
數天前,得到這一消息的沈明臣與蕭遠山一樣,都是心膽俱裂,天啓未死,所有一切,都是一個巨大的陰謀,天下所有人,都落入到了天啓的算計之中,作爲一名謀士,對於天啓的佈置,沈明臣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但對於眼下的自己,卻是滅頂之災,幾天以來,沈明臣一直在苦思脫困之策,鬍鬚都不知被扯斷了多少根。
聽到蕭遠山問到自己,沈明臣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道:“大將軍,打回去肯定是不現實的。”
“不打回去,難道在這裡坐以待斃嗎?”萬倫不滿地道。
“萬將軍,聽明臣說完!”蕭遠山道。
“大將軍,天啓設下此計,肯定將我們的反應都算計到了,眼下我們的第一反應就是殺回去,難道他們想不到嗎?秦州,眼下肯定已是重兵雲集了。我們真這樣打回去,秦州不能一鼓而下,則勢必危。”沈明臣細細地爲蕭遠山分析道。
“眼下我們手中雖說有十數萬精兵,但是成分構成複雜,除去我們蕭氏兵馬之外,還有京師兩大營的兵馬,御林軍,以及其它各州的軍隊,除了統兵大將和各營參將爲我們掌握之外,大量的基層軍官卻不能完全掌握,秦州一鼓而下也就罷了,如果久戰不下,糧草不繼,那時必然謠言四起,軍心渙散,秦州興州重兵殺出,而在我們身後,藍山與胡澤全所部豈會放過如此良機,兩面受敵,我們離死不遠矣。”
蕭遠山心中所慮,也是如此,秦州城不是撮爾小城,而是一坐堅固無比的州城,自己在那裡呆了數年,怎麼會不知道這一點?
“可是呆在這裡,也是兩面受敵啊!”蕭遠山長嘆,“既如此,便只能走金州了!”
“金州只怕比秦州可難啃!”沈明臣嘆道,如今局勢,當真是左邊是崖,右邊是海,左右都是死路,“金州已落入李氏之手,如果說秦州屈勇傑所部大都是新軍,而周同必經過清洗,軍心不穩的話,那金州李氏則是兵精將猛,上下一心,我們要從金州過,更是兇險萬分。”
萬倫又跳了起來,“沈先生,那照你這樣說,我們左右都沒得路走,那還不如現在都抹了脖子乾淨,還坐在這裡議個什麼勁?既然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何不轟轟烈烈地幹他一場,死了也值得。”
“萬將軍不要這麼激動!”沈明臣道:“明臣只是分析一下我們眼下面臨的困境,並不是說我們一定就會走投無路,相反,現在的局勢,正因爲秦州落在屈勇傑手中,而金州落入到李氏手中,我們反而在絕境之中有了一線生機。”
“這一線生機在哪裡?”蕭遠山緊張地問道。
“大將軍,我們這一線生機卻系在李清身上!”沈明臣道。
“李清?”蕭遠山勃然變色,他平生最爲刻骨銘心的一敗便着落在李清身上,此刻聽到沈明臣提起此人,不由一陣惱怒。
沈明臣沒有在乎蕭遠山的不快,“大將軍,如果李清有心逐鹿天下,與那天啓爭爭那張位子,我們就有活路可走,如果李清要安心地做他的駙馬,西域王,我們就真得走投無路了!倒真要如萬將軍所言,只能轟轟烈烈死一回了。”
“此話怎講?”蕭遠山慢慢平復了自己心態,眼下生死存亡之時,萬萬不能亂了心態。
“大將軍,如果李氏想要謀國,與屈勇傑必然不是一條心,那麼秦州與金州必然互相戒備,這便是我們的可乘之機,屈勇傑和天啓要滅了我們的話,李氏則一定會放我們一條生路,讓我們回到蕭氏根據地幽燕去。所謂敵人的敵人是朋友,便是這個道理!”
“你是說我們與李氏聯手?”蕭遠山道。
沈明臣搖頭:“大將軍,眼下,李氏已不需要我們成爲他們的盟友了,他們只需要一枚棋子,能爲他們牽制天啓一部分力量的棋子。”
“我們十萬大軍,李氏焉肯容我率領大軍自他境中通過?”蕭遠山搖頭。
“十萬大軍不可能,但兩萬精銳還是可以的!”沈明臣咬牙道。
蕭遠山霍地擡起頭,沈明臣重重地點點頭,“聲東擊西,金蟬脫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