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州。
“臣接旨。”蘇攸寧素來沉穩的面容都不由流露出激動的神色，她眸子晶晶亮，裡面的流光如同星辰一般耀眼。
她沒想到皇帝舅公給她的比她想象中要更多。
聖旨中，蘇攸寧得以擁有和親王一樣的待遇，有正五品的左長史和右長史，正六品的審理正，正七品的副審理正。除此之外，還有典膳正、奉祠正等官職。這些加起來足足有二十個官職。甚至連她身邊的女護衛，也有了孃親口中的編制。
“恭喜瓊華公主，皇上對公主寄以厚望。”耿海笑眯眯說道，他也是看着瓊華公主長大的。
蘇攸寧眨了眨眼，只覺得肩膀沉甸甸的，她意識到在這一刻，她身上揹負起了許多女子的人生。若是她做不好，這好不容易撕開的口子將被合上。這道口子，是孃親和爹爹這些年來潛移默化下的成果。
她決不能辜負她們的期望，也不能辱沒爹孃的名聲。
她眉目彎彎，神色卻很堅定，“臣定會肝腦塗地，不負陛下期望。”
耿海辛苦跑這一趟，蘇攸寧自然是留他下來休息一個晚上再出發。
蘇攸寧將這聖旨給傳了出去，耀州的州府上至達官貴族，下至販夫走卒，都很快就知道了這條聖旨。這也蓋過了先前林家分家內鬥的八卦，成爲了近期最大的熱點。
“騙你做什麼？你這麼激動幹嘛？這事同我們這樣的小老百姓哪有什麼干係。”
殷月葦抿脣，心中泛起了緊張和迫切的情緒——公主看得上她嗎？她的能力配得上當女官嗎？
她回憶了一下，自己應該表現得沒啥問題吧？
殷月葦說道：“皇上聖明，雄韜武略，比我們尋常人能看得更遠。聖上下這旨意，自然有他的道理。”
皇帝未免也太寵愛瓊華公主了，竟對她如此縱容。朝中那些大臣竟也任由他們胡來。
……
“瓊華公主身邊總不能都是男子，自然需要女官。反正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好的，瓊華公主可比大多數男人強多了。若不是她蓋了那麼多個廠子，我閨女哪裡能每個月有三兩的工錢。”
有的人看着她這模樣，心中酸溜溜的，暗子腹誹：她高興也高興不了多久，女兒再能耐，將來還不是要嫁人，到時候一樣便宜了婆家，孃家又能沾多少光呢。
王興家的臉上都快咧成一朵花了，嘴上還謙虛道：“八字還沒一撇呢，我也就是做一下夢，她能進廠子我就高興了。”
女官畢竟是開天地頭一遭，即使是一貫自傲的殷月葦，都免不了患得患失了起來。
然而現在一個機會就擺在她面前，讓她既期待，又害怕只是做夢。
殷夫人說道：“這女子哪裡有這本事做官，這不是在胡鬧嗎？”
她的丫鬟伴隨她多年，知道她的心事，她語氣篤定，“小姐肯定沒問題的。”
殷月葦聽着丫鬟嘰嘰喳喳地跟她說打聽到的事情，眸子閃過一絲明悟，輕聲說道：“原來如此。”
距離上回去公主府也有半個月了。
比起這些，他們更好奇的是，蘇攸寧會任命哪些女子做副官，這可是二十個位置！誰家若是出了一個，那不是一般的風光。甚至賭場還開了盤，打賭哪幾家的姑娘會成爲第一批女官。
殷家府邸。
“你以後就等着享女兒的福吧。”
因爲蘇悅靈的名聲足夠響亮的緣故，加上蘇攸寧也表現出了體恤百姓的一面，因此耀州百姓們對於這事都頗爲樂見其成，一個個都展望了起來。
她生了三兒二女，就數大女兒最出息。
“瓊華公主的母親衛國公主，那也是巾幗不讓鬚眉之人，我看朝廷那麼多個大臣加起來都比不上她。只要瓊華公主有她娘五成的本事，咱們耀州人的好日子就要到了。誰不羨慕定南州呢，他們過得甚至不比京城人差。”
“女子居然也能爲官，這世道真的變了，十年前，哪裡敢想這種事。”
殷夫人訕訕一笑，她哪裡敢質疑皇上。
“王興家的，你家這是出了個鳳凰啊。”
自己的兒子到現在都不見進入仕途的機會，反而女兒有這可能。殷夫人此時恨不得女兒和兒子來個對調。
一個正在賣雞蛋的婦人一臉激動地拉着旁邊小販的袖子，“這事是真的嗎？”
殷夫人得知這事後，特地將她喊了過來，“你說公主先前請你們不會是爲了這事吧？”
殷月葦垂下眸子“女兒也不清楚，這段時間公主都沒再邀我們過府。”
難怪公主會給她們出卷子，難怪第二次宴會人數會減少，公主甚至還單獨和她們每個人談話……只怕這些都是公主在考覈她們。
附近聽到這話的人都不由驚歎連連，寒門出貴子可不容易。
頭上包着青布的婦人眉開眼笑，“我閨女書讀得好，在學堂裡每次都是前三。前些時日，瓊華公主還給她下帖子請她過去哩。保不齊我家也能出個官。”她越想越美滋滋，覺得自己當初咬牙送女兒去女學讀書真是太聰明瞭。她閨女就算當不了官，也能憑着她在女學的成績單進廠子當小管事。據說那些廠子的小管事，每個月最少都能賺五兩銀子。
她看着女兒，忽的靈光一閃，說道：“月葦，你若是被選上當女官，到時候好好做事，然後回來教你哥。”
殷月葦雖然出身不凡，但家族培養她，只是爲了讓她作爲一個錦上添花的道具，將來用來聯姻，壓榨出更多的價值。她因爲清醒地認識到這點而爲之痛苦。她也曾經想過，或許什麼都不懂，活得渾渾噩噩的，反而會過得更舒服。
殷月葦忽然有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緊接着她便聽到她娘繼續說道：“等你哥學會了以後，你再向公主推薦你哥。”
“就說你哥的本事在你之上，你自願將官位讓給你哥。”
這樣的話，兒子就可以進入仕途，還可以近水樓臺先得月，說不定就能尚公主了。
想象一下那未來，殷夫人心中美得直冒泡，目光灼灼地盯着女兒，炙熱得能盯出個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