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死而已，清歡笑出聲，人生何歡，原來生的意義不過就是完成這樣的死亡而已。香如故感覺何限的目光不對勁，待他睜大眼睛反應過來，已經看到箭矢狠狠地撕破空氣貫穿而來，而射向他身旁的清歡。他頭一個反應就是擋在清歡的面前，然而，他的身體眼睜睜地錯過那帶着殺意而來的箭矢。
清歡閉上眼睛等待，誰知道，箭矢狠狠刺破皮膚的聲音，她卻周身沒有一絲疼痛。她緩緩睜開眼睛，面前的人冷汗淋漓已經淋溼他的劉海。她猛然睜大眼睛，緩緩看着自己的面前，那個原本會貫穿她整個身體的箭矢，從前面的人後背貫穿至前胸，霎時鮮血滲透衣服慢慢擴散。
面前的人衝她虛弱一笑，隨即身子一軟就要跪在地上，她的渾身也跟着軟了，她沒有想到，在自己想她肯定死定了的情況下，晚多會衝到她面前，替他受了那一箭。
她隨即撇了香如故一眼，香如故也不在原來的位置，只是，沒有來得及。沒有晚多，來得及。香如故見清歡望了他一眼，縱然那一眼中什麼都沒有，卻讓他心寒。他輸了，輸給了晚多。
若是她沒記錯的話，似乎晚多應該不在這裡纔對，他似乎是離自己有三五米的距離，怎麼會突然衝到她面前的？晚多已經說不出話來，疼痛直接讓她吸口氣都帶動着整個身體chouchu。
她趕緊摟住晚多的身體，問道：“你，你是白癡嗎！”晚多笑了笑，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可能是，我，不會讓你死。”說着，人就再沒知覺，她嚇得眼淚涌出，吼道：“濃雲！濃雲！過來看看晚多！”香如故幫着她扶住晚多，等待着濃雲過來給晚多治療。
對面的何限此刻終於反應過來剛纔他做了什麼，失神地望着自己的雙手，他剛纔，竟是要殺了清歡嗎？何限心知肚明，因爲自己之前給她喂得藥物侵蝕，基本清歡是不可能再有任何習武的可能，她如今就跟一個普通的女子無異。
何限的功夫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在不到百步的距離之下，定然是會讓清歡喪命當場！他剛纔憤怒得失去理智，甚至沒有考慮這一下過去，會不會讓清歡死。他只是，只是想要給她個教訓，讓她知道，任何時候，都不要忽略他何限的存在。
如今差點釀成大錯。他望着對面亂成一團，剛纔射中了晚多，他看得清清楚楚，心中苦笑，是了，周圍有那麼多人，沒有任何一個人會讓清歡死的。這次，射中晚多，他十成十力度的箭矢若是能讓香如故又失去一名大將，也不錯。
十個人若是離間了翠峰，死去了晚多，對於他們來說，定然是極大的打擊。何限不甘心，還想看看晚多到底死沒死，從射箭到此刻不過連一盞茶時間都不到。身邊的副將道：“大將軍，我們趕緊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若是再遲片刻，我們的精銳就將被吞噬了！”
何限冷冷地看了副將一眼，說道：“撤退！”那副將大鬆一口氣，趕緊讓身邊的人吹響號角。衆軍轉身撤退。回身一瞬間，他還想看看清歡，下次再見，又不知何時。
清歡沒有看到，卻是看到香如故對何限送去涼涼的一眼，何限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挑釁地揚揚眉毛，策馬離開。香如故望着何限他們離去的背影，瓊枝在一邊道：“追不追？”
香如故淡淡地道：“窮寇莫追。先回去治晚多要緊，我不想清歡恨我。”瓊枝看了
香如故一眼，剛纔的事情，他根本就不及清歡近的香如故看得清楚。一直注視着下面戰況的瓊枝一擡頭，便看到晚多衝在清歡面前了。
清歡握着晚多的手，大軍不能行進，便在這裡搭了一個簡易帳篷，爲了給晚多治療傷勢，就地就扶着他進去了。她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淚，原本以爲自己必死無疑，她從不畏懼死亡，甚至對死亡有一種親切的感覺。
但晚多替自己受了這份罪，說實話，她心裡清楚，這份情是再也還不輕了，若是就那麼死了倒好，這下是把晚多的人情狠狠地欠下了，不，是欠了晚多一條命。她寧願死也不想讓晚多代她受過。
剛纔何限的陣勢，明顯就是要殺了自己，毋庸置疑。若不是晚多個子高，怕是那一下刺中她心臟的箭矢，也會貫穿吧。好就好在避過了要害。她又一次抹了一把眼淚。覺得自己現在特別沒出息。
女人對願意爲自己死的男人，有一種特殊的情感，男人縱使再愛你，也未必願意爲你死，所以當一個人在那種危機的時刻，所流露出來的感情，必然是真的。晚多昏過去之後，濃雲道：“清歡，一定要讓他保持清醒，不然後面就危險了。”
她一個勁地叫晚多，總算是把他給弄醒了，晚多看到自己胸口處多出來的一點箭矢，笑着道：“我這裡被開了個洞。”她本哭得難受，被這個傢伙無厘頭的一句話給逗笑了。
“你是白癡啊？這時候說這樣的話，不正經，沒氣氛。”晚多被清歡一吼，虛弱地道：“我，不喜歡你爲我哭，喜歡你爲我笑。”她被這話直擊心房。
有那樣一個男人，也許開始並不知道自己對他到底是什麼感情，可是在某一個瞬間，或者是某一件事，突然讓自己的心悸動起來，它告訴自己，那個人，就是自己想要的。
她摟住晚多的腦袋，聲音哽咽，說道：“你太傻了，哪裡是什麼第一謀略軍師，簡直就是個狗頭軍師。”晚多大部分身體的重量都在她身上，他的脣瓣顯出一種失血過多的蒼白，脣上的皮微微翻起。
晚多固執地道：“清歡，我喜歡你的。”她忙不迭點頭，“嗯，我知道，我都知道。”晚多笑了笑，眼神卻越來越渙散，說道：“不，其實你不知道，從一開始，你就不知道。”
她見晚多越說聲音越低，雙臂努力地摟着他，不停地道：“晚多，晚多你不要睡，你要是不睡着我就給你機會追我，告訴我可是很難追的，趕緊醒過來，醒過來醒過來！”她見晚多沒什麼反應，更是急得不行，就差把他的箭矢一下子狠狠拔出來了。
濃雲恰巧回來，手裡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藥。晚多雙眸微閉，人已經沒有反應。濃雲說道：“給他把這個藥喝下去，我就開始給他拔箭。”她接過，對晚多道：“晚多，晚多！醒過來，晚多，你醒醒！”
濃雲一看，比她還着急，說道：“來不及了，趕緊給他喂！”她“喔”了一聲，端過藥就自己喝了，然後一口一口用口渡過去，倒是讓晚多也喝了一大半。
濃雲點頭，說：“好了好了，你將他放平，扶住他的身子不要讓他亂動！”清歡聽話地照做，待濃雲剪開晚多的衣服，手放在已經剪短一截的箭矢上，心中一緊，喊道：“等一下！”
濃雲瞪了她一眼，她毫不示弱，問道：“你有幾成把握？”濃雲說道：“三成。”她一愣，什麼，才三成？“你不
是神醫嗎？怎麼只有三成把握？”濃雲無奈地看了清歡一眼，說道：“他傷及肺部，若是再耽擱，就會呼吸困難，就是不拔箭，他也會死。”
清歡被這話嚇了一跳，她沉聲問道：“若是拔箭，他能好嗎？”濃雲又一次望着清歡，正色道：“我盡力，我說了，只有三成把握，但是若不試，不出兩個時辰，他就會死。”
清歡低下頭，望着晚多蒼白的容顏，第一次發現，這個小子已經可以成長到保護自己的地步了，她多不想致他於險地啊。眼淚落在晚多幹涸的脣瓣，她沉聲道：“拔吧，一定要救活他，濃雲，求你。”
她擡起臉，那雙原本晶亮的眸子裡，帶着晶瑩和祈求，這是濃雲第二次見到清歡哭，這麼長時間了，除了翠峰的背叛讓她落淚之外，只有這一次，她哭了，哭得十分難過。
那絲祈求讓濃雲心中一震，半晌，他認真地點點頭，說道：“拿參片放在晚多舌下。”清歡點頭，配合着他的一系列動作，濃雲話一說完，見到清歡湊過身拿參片的空當，就狠狠地將箭矢拔了出來。
她眼看着晚多的血液噴出來，驚得趕緊捂住嘴巴，濃雲剛纔跟她說話的空當已經用刀子將箭矢上的倒刺全部剔除，此刻就能看到晚多的胸口，真的是一個血窟窿。
她緊咬着牙不讓自己叫出聲，其實她心裡怕極了，不是怕血不是怕傷口，是怕晚多就這般再也醒不過來，翠峰已經離開了他們，她不想讓任何一個人再離開，一點都不想，哪怕是爲了救自己。
她不過是異世穿越而來，本不應該打斷他們的歷史進程。如今一切東西都跟着變樣了，她心中也不好受。她眼淚直流，還一直強自忍着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帳篷內就只有她和晚多還有濃雲三個人。濃雲一直注意着晚多的反應，他此刻已經顧不上清歡了，若是沒有辦法救回晚多，他也會很內疚，就是因爲稱之爲“神醫”，很多時候他才必須更謹慎。
濃雲手中擺弄着很多東西，周邊放了不少熱水，幫助消毒。一盆盆血水最後都被端出去，她心裡更是跟着一顫，就怕晚多一個失血過多就翹了辮子，讓她心裡揪成一團。
不知道過了多久，濃雲遞過去一碗藥，說道：“給晚多喝下，”她應聲，又一次用嘴渡過去。晚多的臉色仍然蒼白，不過死氣倒是退了不少。可是她不敢問，怕自己看到的僅僅是表象。
她不是大夫，自然不知道晚多如今到底是什麼狀況，濃雲緊鎖的沒有一直沒有舒展，她也跟着不能鬆氣，只是緊緊地擁着晚多的腦袋，讓他身體不會因爲疼痛而亂動掙扎。
實際他現在也沒有什麼力氣掙扎。後面濃雲開始縫合傷口，讓她不住地喂藥給晚多，有時候他都要喝不下了，她還是強迫地用自己的舌頭頂開他的，一口一口喂進去。讓晚多着實當了一回實實在在的藥罐子。
她神情疲憊，不知道過了多久，可是卻一絲睏意都無，眼見着天微微有些昏暗，連什麼時辰都不曉得。
濃雲擦了擦額頭的汗，說道：“清歡，你下牀來，把晚多的腦袋放回枕頭上。”她愣了一下，還是緊緊地擁着晚多不放。濃雲鬱悶地道：“你不下來，難道想這樣看顧他？”
清歡腦子已經因爲晚多的事情弄得遲鈍了。她小心翼翼地問：“晚多，這是救回來了？”濃雲搖頭，說道：“還不算。”
（本章完）